既然是东昆仑的后山,毓夙也有心想去看看。他越发觉得,这“仙枕”其实是刻意被送到他们手上。其目的,要么是针对毓夙本人,要么就是针对包拯这个文曲星君。
置之不理当然可以,但人家都出招了,这边总不接招,也挺没意思,谁知道对方被冷落久了,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放个大招?还不如见招拆招,去看看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而毓夙和包拯之间,当然是毓夙前去探察更加妥当。再怎么说,毓夙也有罗天上仙的修为,分一缕元神过去,打不过还可以跑嘛。跑不了,就干脆舍弃那一缕元神也不会死人。
这边毓夙打定主意,那边松老又说:“既是东昆仑后山,那人炼此法宝的用意,大可能是针对火云洞。阐教久已不出山,广成子、云中子又各自立下山头,东昆仑与封山无异,可那往火云洞来的通道,却并未封闭。老臣以为,太子可去查看一番,老臣则去告知陛下。”
毓夙点头,随即就坐上了那莲台:“我这就去瞧瞧。我回来之后,咱们再做定夺。”
说完,毓夙就往那阵法中输入自己的法力。阵法运转,那些花纹一样的阵法文字逐个亮起,毓夙只觉得有一股力侵入他泥丸宫中,十分霸道地想要硬生生从他神识之中扯出一丝。
修行之人,就算只是刚刚踏入求仙问道之途半步,才第一天引气入体,只要有了一丝法力或者灵力,就必然有一丝神识。因为不论是法力还是灵力,都是需要由神识引导,才能被吸收,被利用。也就是说,神识是前提,是必要条件。
而每个修道者的神识,不论强弱,最能把握它的当然还是自身。就算对方强过自身百倍,只要意念坚定,神识就不会为之所夺。所以,杀灭一个人容易,夺舍走穴却要难得多。
但此时侵入泥丸宫的这股力,却是毓夙自己的法力,顿时就打了毓夙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之间,差点就被那股力夺去了一缕神识。神识牵动元神,想必丢守了神识,元神也必定会被扯走一丝。这也就是方才黄桥小仙他们所说的,会有一缕元神被摄走的情况吧。
如果仍旧意守坚定,那这阵法就不能促效,毓夙也就到不了传送阵彼端的地方。然而把自己的元神交给阵法控制,哪怕只有一缕,毓夙也隐隐觉得不安。
权衡半天,毓夙忽然灵机一动。既然驱动阵法的法力是毓夙自己的,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抢走阵法的控制权?如果阵法也是毓夙自己控制的,想怎样就怎样,那就安全多了。
打定主意,毓夙沉下心神,主动分出一缕神识,朝那阵法侵入。这阵法虽然精妙,但毕竟只是印刻在法宝之上,没有人主持,进攻退守都只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哪有人来得灵活机变。且又不是特别复杂的阵法,不过是设计巧妙,毓夙虽然废了点精神,最终也还是将阵法初步炼化,将自己的那一缕神识刻在了阵法之中,从此这阵法就被他控制了。
完成这一切之后,毓夙也是松了口气。这阵法用的材料十分简陋,不过是含灵气的羊脂玉——或也可以称为灵石——和金精而已,但画下这阵法的人,却在阵法的研究上深得其中三昧,必定是既有天份,又有名师教导,还要多年专研,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一想到“阵法大师”,毓夙便不由得又想到赵朗。这人于阵法一道,恐怕水平不下于赵朗。如果这人是敌非友,那他大可以在传送阵的对面直接设下杀阵,可就难解了。
不过毓夙倒是没有退意,只是略作准备,毓夙就又分出一缕神识,牵动元神,侵入阵法之中。这时阵法已经被他控制,圆转之下,阵图中每一个字符毓夙都仔细看着,记在心里,转瞬间,那一缕元神就被送到了传送阵那头,毓夙眼前一明,便身处一片繁花绿树之中。
毓夙朝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了那棵生在一堆石头缝隙之中的五针松。那棵灵根长得并不高大,如果不是上头丰沛得几乎化作实体闪放光华的五行灵气,毓夙真是不敢确定那就是五针松。与毓夙曾经见过的人参果树与蟠桃树相比,这松树简直就是树孙子见了树爷爷。
在五针松周遭,也生长着其他松树,这些松树全都是五针松的子子孙孙。但在自家祖宗周围,这些树生长得却不好,毓夙想起自己当年生长的地方,其他树木也长得不好,就明白这是因为此地的灵气风水都被五针松吸走了。松老当年必定长得离五针松很远。
这一来倒是很巧,毓夙看了看五针松的枝杈,上头的松果正是成熟之时,可惜毓夙此时只有元神到此,那阵法也只能传递神识、元神,面对着五针松的果实,毓夙也不能摘。
很遗憾地叹了口气,毓夙正要转身再往别处去,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笑着说:“师兄何必叹气?稍等我便将这些果实摘下,以阵法传递给师兄,如此可好?”
毓夙一惊,连忙转身。这人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他却竟然一无所查!转过身来,毓夙又是吃了一惊。背后这人身量高挑,腰身柔韧,雪肤红唇,生得一张芙蓉面,却英气勃勃,正是一直以来被毓夙误以为是女仙,实则却是个实打实的爷们儿的,奎木狼李雄!
随即毓夙也就明了。那阵法如此精妙,阐教之中却并没有人能布置得出来。而截教教主通天圣人却是阵法圣手,他门下之人,多多少少都会几手,赵朗是其中翘楚,奎木狼又为何不能是行内状元?阵法出自于他,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稀奇的只有,奎木狼怎么竟能占着东昆仑的后山,用做他传送阵的终点。
第一百三十章 野心太大了
山风吹拂,鸟语花香,此地一片寂静,只可惜两人都没有赏景的心情,毓夙固然心里此起彼伏,有许许多多的繁思杂念,奎木狼瞧着也不是很平静。虽然他笑着,但正是因为他这笑,毓夙才能判断出,奎木狼此时也很紧张,不然这厮肯定还是一副冰山样。
笑了一会儿,奎木狼见毓夙一直不答腔,脸上的笑就渐渐僵硬了,最终还是换回了自己惯常的面无表情,略带一丝泄气地说:“师兄是聪明人,我也不傻,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那些拐弯抹角的絮叨便省了,我直白说吧,今日有请师兄,是想求师兄帮忙。”
还真是直接。毓夙听得挑了挑眉:“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奎木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犹豫了一下才说:“当年之事,我借着师兄的谶言脱身,当时实在是并没有想那么多,却冤枉了师兄许多年,小弟在此,先给师兄赔个不是。”
毓夙笑了笑,摇头说:“赔不是就算了。你我之间,反倒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是那种迁怒无辜的人,你倒不必担心我为了以前的那些乱七八糟,就拒绝帮你。只不过是你直截了当,我也不想绕弯子。我想知道,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仅此而已。”
奎木狼微微一怔,随即松了口气,说道:“师兄果然爽快,也省了我许多担忧。师兄且听我讲,师兄以为,如今这天下间,做主的是谁,占了大气运的又是谁?”
毓夙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被问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想了想,说:“天下间做主的当然是天下人,占了大气运的……还是人族吧。人族当兴。”
奎木狼眼中闪过一丝赞同,点头道:“师兄看得明白,倒是比许多自诩精明之人要强。如今天下间做主的是人族,占了大气运的也是人族,此地哪还有我等立足之处?”
听他这么一说,毓夙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奎木狼所说的“我等”,是人族以外的那些异类。在奎木狼眼中,毓夙是树木化形,自然也不算是人,和他一样,都该算是妖族。
毓夙倒是不在乎被认为是妖族,不过奎木狼这口气,却让毓夙有点不爽,他的意思难道是,妖族应该团结起来,打倒人族,完成妖族的伟大复兴?所以他才来说服毓夙帮他?
不等毓夙说话,奎木狼却又说:“师兄前世是人,所以我才敢贸然来见师兄,将我之肺腑心声告诉师兄。如今我等大势已去,人族兴旺,乃是势不可挡,我等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再干涉天道,怕是水满则溢,总有一日要自取灭亡,倒不如就此收手。”
毓夙心里正批判着奎木狼,谁知他这一开口,说出来的意思却和毓夙之前臆测的完全相反,毓夙顿时惊讶了。奎木狼这说的,他是觉得,非人类之外的生物们,应该彻底退出人类生存的空间,就此不跟人类争统治权了吗?这想法也未免太圣母了吧?
该不会是在说谎?毓夙狐疑地看了奎木狼一眼:“人族占了大势不错,但也不是说,人就能占了全天下。总还是有地方给我们这些异类生存的吧,何必自己先退了呢。”
奎木狼听了毓夙的话,脸上也有些惊讶的神色。他自己默默地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师兄和大师兄是道侣,是天下间最亲近的,难道师兄竟不知大师兄的大计?”
毓夙连忙问:“大师兄?赵朗?他有什么大计?他……是想占领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