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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以续余生 番外完结 (宝宝我心里苦啊)



词是词句是句地,陈家桦和地痞头儿,用英文打商量。事实上,他高中也没念完整。当时,他学英语,学得最为卖力。因为小县城里,他唯一认识的大学生,是个家里蹲,接翻译活的。一个月头也有千把块口粮。陈家桦不敢想自己能大学毕业,只是觉得,英语学好了,将来能有个活计。

他说到底是只井底蛙,有朝一日去到大海,不习惯海水的咸,害怕奇形怪状的鱼,也只会始终面无表情,这样,才不会有人发现,他本不属于这儿。

陈家桦一边议价,秋达便一边在旁,像舂米一样,点头点头再点头,愣是要给自家老大撑场面。他浑然不知,一名黑人小孩正隐匿靠近自己,不经意地一撞,又一扯。

一卷面值五千的纸钞,便翻了几个筋斗,从懒羊羊背包里,滚下来了。

领头的地痞一眯眼,嘟哝了句当地话。旁边修车的,捡死人财的,裹手臂的,都停下来了。

一只手箍住秋达的手腕,一只手朝皮卡伸出三根手指,陈家桦假装是在告诉秋达砍价的结果,实则用中文说:“我喊三,立刻跑,懂吗。”

有时候,不害命,只是因为可谋的财,还不够多。

41.

“可以,说好这个数。载我们到市区。”

朝地痞头儿说完这句话,陈家桦一边将手伸进懒羊羊背包,一边潜至秋达耳旁,下令:“三。”

呼吸骤停又起,短短一息之间,陈家桦便把纸币甩出一条弧线来,又在满天飞转如蝶的法郎里,牵起秋达,窜入逃生的难民群。

然而,两人的肤色过于打眼,地痞一流仍然紧咬羊尾巴不放。

少半边胳膊的女孩、坐在废墟之中不愿离去的老人、自始矗立的一棵面包树……

逃跑过程中,这一幕又一幕,刮过视网膜,好是走马观花,尚且来不及给大脑反馈,便被追赶的喧闹,驱逐出去。

陈家桦看准时机,借力扯掉过路牛车的绳索。货物失去固定,如同山顶花岗岩,自天滚落在地,挡住了地痞的来路。

刚用的是受伤的右手,陈家桦的上半身开始不受控发抖,他拖着秋达,躲在一处坍塌形成的三角位里。

秋达往地上一坐,又猝然跳起来。

地上有一只手。

手的主人没能逃出来,其余的部分都埋在碎墙里了。活人没时间怜悯不幸。按低秋达的头,陈家桦直视羊眼,小声吩咐道:

“我出去看看,他们追上来没有。你在这好好待着。”又敲敲秋达的手表,继续说:“现在四点二十五,二十分钟后,我没回来,你就拿好我的背包,往西走。西面就是市区了,懂吗?”

眼睛红了一圈,秋达狂摇头,作势要一块去,给陈家桦吼回原地:“你这小胳膊小腿,除了帮倒忙,还能干什么。”

以防弄出声响,秋达噙泪咬唇,却始终倔强坚持:“我十八了,我可以帮上忙的。”

拍一把死撅的小葱辫,陈家桦好笑地说:“是十八了,就该好好回家,好好读书。我十八的时候,家都没——”又马上打住话头,自嘲一笑,说些腌臭了的事,能顶个什么用。

陈家桦从自己双肩包夹层里,翻出一方裱锦白盒,谨慎把手灰全蹭衬衫上,才打开盒子:里头是一顶掌心大小的皇冠。

“呐,既然你说你十八了,那就帮我个忙吧。好好活着去市区,找一个叫秦覃的人。西早覃,高高大大的。不用交代别的,就说你在废墟里捡到这个。他自然会买下来的。”

揉揉羊头,陈家桦轻声道:“别想太多,是我不想那群人抢走这个皇冠,才选择逃的。你本来不用这样……”

眨巴干净眼泪,秋达把皇冠往回推,忙话:“那你快拿回去。”又倒空懒羊羊背包,虽只剩几枚硬币,仍死撑着:“我、我钱挺多的,你不用——”

“这不是我的。”陈家桦低头快速补上后半句:“我偷回来的。该还回去了。”

抚过皇冠的纹理,陈家桦斜瞟注视,秋达圆滚而无杂质的双眼。这样的人,才配是小王子吧。而他,一个藏不住狐狸尾巴的恶人,该动身了。

秋达一扑,扒住他的裤脚,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逆光之下,秋达抬头看到的人脸,一半是黑的,另一半是绝色。

其实,陈家桦不是第一次被人追砍。伍庆薇死后,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类似的生活。有时,他们追你打你,是知道不会打出钱来的,只是想把你打怕了,打老实了,打认命了。

陈家桦灿然一笑,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太有钱被人追砍呢。听小孩问自己的名字,陈家桦一边替他扎牢小葱辫,一边答道:“陈家桦。桦树的桦。”

然后,和六年前瘦弱的陈家桦一样,不管巷子里,等着他的是什么妖魔鬼怪,永远抬头挺胸……

将白盒死死揽在怀里,秋达存了“盒在人在,盒亡人亡”的心思。他知道,这大哥哥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却像是一位活了五百年的老爷子。和蔼大抵不合适。应该用温柔。

“陈家桦……”这大概是秋达这辈子听过,最温柔的名字了。

42.

捡起酒瓶子,一把砸在钢筋上,陈家桦抓牢了瓶颈,将新绽出的玻璃花,权宜当作武器。

陈家桦现在只恨后背没长眼睛。他巡了一圈,难民撤去七成,只剩下孤儿寡母,仍驻守一块无名的土地。稍稍放松,陈家桦打算回头找秋达。

怎料,一双手遽然从后拧住他的喉咙。

下意识拿酒瓶子朝后捅,又一个借力转身,陈家桦挣脱了桎梏。只见一名光头黑人,捂住渗血的小腹,大喊一声。四名小卒便围罢上来了。

论力量论人数,这场架必败无疑。陈家桦只好看准时机,一脚踹开其中一人,以图撕裂包围网。不意,那黑小子是个烈的。被踹了也死命捆住对方的脚,马步往回推。

旁的小卒见状,一棍子敲在陈家桦小腿上,好是在发泄,这人平白害自己跑了几里路。

疼至头皮发麻,陈家桦仍退守墙角,挥动酒瓶子以震敌。先前光头黑人留在酒瓶的血,也沾到他脸上。腥味很重。

陈家桦心里清楚,撑不住了。他大约,是要死在这了。客死异乡,还真不如伍庆明说的,被操死在小县城算了……

可转头想,还是客死异乡的好。如果这是他该的报应,他也赚了,赚了秦覃的好,赚了一整瓶星星。走过奈何桥的时候,也好歹是有个惦念了。不亏。

反握酒瓶,陈家桦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之后,地裂一般的刹车制动声响起。

一辆桑塔纳本已制停轮胎,却在看清形势后,加踩一脚油门,把光头黑人,铲上前盖,又打一转方向盘,把人直接撂在地上。

地痞们一惊,忙去瞧自个老大。两人负责搀人,两人负责甩棍子,护在前头。

秦覃推开车门,头也不抬,前头两个,随机挑一个,一拳往肚子上招呼。幸免的那位,意图举棍反击,也被秦覃一水管,扫了个五脏位移。

“带你们老大走吧。再不治,他铁定废了。”干净利落说完这句,秦覃便朝角落里的小惨狐去了。

秦家早在祖爷爷那辈,一穷二白,只晓手打肉丸,便是靠杀匪救美,娶上的媳妇。所以,秦覃打小身子骨没落下,只是性格温和,空手道赢了,铁饼赢了,都是乖乖地说:“运气好而已。”

但如果说,不沾杀气,是因为没什么,值得他歇斯底里。那么,现在有了。

横抱起陈家桦,秦覃在看清小狐狸脸上的血后,气息下沉,青筋骤起,仿佛要收回刚说的话,换成阎王令:“一个都不准走。”

暴走的三头犬,冷不丁被小狐狸拱了拱胸口。秦覃低头瞧见,陈家桦朝自己摇了摇头。这才听话,把人抱上车,可仍是与光头黑人,远远互盯良久,才启动离去。

驶出不过百米,一头“武装”羊,半路拦车。秋达终究没有听话,不知搁哪儿,掏来摩托头盔和扳手,霎是凶悍。

陈家桦笑出声,替小屁羊摘掉头盔,又安顿在车后座。等车开至安全的地方,才介绍说:“这是秦覃。”又安抚道:“没事了,不怕。哎,扳手就放下吧。”

“哦、哦。”啷当摔下扳手,秋达惊魂未定,凝滞伸出右手,想和秦覃握握手。

秦覃竟不离不睬。

陈家桦以为小土狗伤着了,焦灼探过去,问:“哥,你是不是刚才伤……唔、唔——”

秦覃陡然吻上来,又钳住陈家桦下巴,使其无法后退。陈家桦这才发觉,秦覃手上净是大小伤痕。有的还嵌了石子。

小土狗双眼通红。是哭过吗?是以为他死了,在片场废墟里,刨过他的尸体吗?

松开唇齿的防卫,陈家桦放任秦覃的舌头舔吮自己的津液,主宰自己的感官。等车停好了,又一跃,骑到小土狗身上,腾出手来,顺顺狗毛。

吓坏了吧,他的大宝贝。

秦覃的吮咬没有停过,像是在疯狂确认:这是活的小狐狸。他的手,探入衬衫内里,抚弄陈家桦的腰肢,又一霎使劲,把人往怀里摁,加深了这个吻。

劫后重生,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压根没留意到,后排的秋达,堪堪归位的三魂七魄,又又又给吓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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