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尽到,二人重新打理自己的小日子,然而风暴的余波尚未离境,乐村恢复营业的当天晚上,林畅悄然入店。看他一言不发找了个舒适的座位闲闲坐定,孟想也一声不吭地倒了杯玄麦茶双手敬上,顾翼背地里问他:“这人还来干嘛?”
他一脸墓气地嘀咕:“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
顾翼便知道林畅是来寻仇的,心中大是不忿,一边又挺欣赏这人有仇必报的决断,上次便想领教一番,何不趁此机会过过招?于是轻手轻脚闭上店门,假意上前招待。
“林先生您吃晚饭了吗?要不要点点儿什么?”
林畅礼貌回绝:“谢谢,不用了,我是专程来找孟想的,请你批准他休息20分钟。”
顾翼笑道:“您太客气了,我不是这里的老板,无权批假,但他也不是这里的员工,随时可以自由活动。”
伶俐回答让林畅露笑:“那请他过来说话。”
“好嘞。”
顾翼脆生生朝孟想招呼一声,孟想受招前来,木腾腾站在桌边,顾翼拉他坐下,假意请示林畅:“我站了一天怪累的,能在这儿坐会儿吗?”
林畅会意点头,眼珠转向孟想,柔和的清辉即刻化作凌厉的剑芒,刺得他透心冰凉。
“孟想,看你的表情想必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你协助熊凯污蔑我,这笔账该怎么算?”
孟想像打碎的热水瓶失了胆儿,也无颜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低眉垂首做伏法状,虚声说:“您觉得该怎么处理我?”
可能见他认罪态度比较好,林畅语气稍稍和缓。
“本来依我从前的脾气会直接把你拍GV的事通报给入管局,让他们将你驱逐出境,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事不想做得太绝,念在你也是受人教唆胁迫,我可以网开一面。你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再诚心诚意道个歉,过去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孟想听他如此发落,真是侥天之幸,正要起身下跪,顾翼伸手按在他的肩头,要来一段节外生枝。
“对不起林先生,您的这个要求恕我们无法执行。”
他说明立场后不卑不亢解释:“孟想冒犯了您,按理应该接受惩罚,倒回去半年您就是命令他跪地舔鞋也没问题。可他现在正在跟我交往,自家男朋友给人下跪,我的自尊心接受不了,还请您见谅。”
顾翼生来一副聪明相,林畅早看出他不好对付,见他果然出手碍事,便不客气地露出锋芒:“孟想助人行骗的事你想必早就知道,有一个坑蒙拐骗的男朋友才更丢脸吧。”
顾翼莞尔:“正因为已经丢过一次脸,不想再丢第二次。林先生,法院审判也要先看犯罪动机,孟想顶多是胁从犯,到了法庭也会酌情减轻处罚,况且他迷途知返,中途就进行了悔过和澄清,协助您揭穿骗子的真面目,这属于重大立功表现,将功折罪您也不该再这样羞辱他。”
林畅反驳:“现在不是开庭审案,他得罪了我,要怎么处罚全由我,让他磕头已算开恩了。再说他当初袒护骗子时就已经沦为同伙,没有任何理由脱罪。”
“他不想伤害谁,是熊凯强迫他这么做的。”
“熊凯没拿刀威胁他吧?他这么大个人连起码的是非观都没有吗?”
“正因为没有丧失起码的是非观他最后才幡然悔悟了啊,耳根子软,放不下情面是他的弱点,被利用也活该,可是从这方面看他也是受害者呀。您让他道歉忏悔都行,但这个头是无论如何不能磕的。”
“你倒会护短,跟一个没主见的懦夫交往,品位有待提高呀。”
“呵呵,被一个骗子蒙蔽一两年,这样的眼光也很成问题。”
顾翼寸步不让地对峙很快挑起战火,林畅重拾杀手锏,提起孟想拍GV的事。这是灵丹妙药也救不了的死穴,孟想怕惹火林畅给自己来个连锅端,忙要劝阻顾翼,哪知他另有神机妙策,拿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林畅听音频里传出自己的声音,乍然一惊,又马上分辨出这是前日他在松本家与熊凯孟想的谈话,不禁怒视那同样目瞪口哆的老实男人:“孟想,你敢偷偷录我的音?”
孟想嘴巴虚张,活像一只不会叫的青蛙,顾翼先行承认:“您别错怪他,音是我录的,那天孟想让我帮忙支开徐灿,可我这人爱看热闹,实在放不下好奇,就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再悄悄搁在客厅的茶几底下,以免错过好戏,结果还真让我听到不少有趣的信息。林先生,我相信像您这么潇洒不羁的人是不怕公开性取向的,可是身为老师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就有点伤风化了。还有,您早知道熊凯作弊行贿的事却一直包庇,直到跟他翻脸才拿出来当报复武器,这事一旦曝光,相信会有不少人说您公报私仇,到时您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呢?”
日本社会最重名誉,顾翼搬出足以毁掉林畅事业的把柄,跟对方打了个势均力敌,林畅震怒之余也生出棋逢对手之感,两个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只把看棋人唬得冒汗。
林畅笑罢问顾翼:“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顾翼谦逊答话:“在东大建筑系念大三,目前休学中。”
听林畅说:“巧了,我以前也是东大生,学部是数学系,大学院转到计算机系,大概比你高个**届吧。”,立时假做欢颜:“那应该叫您林学长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嗯,是挺有缘的。”
林畅的面色看似和善了,笑容宛如玉帛,要将一场干戈消于无形,这只是孟想这个和平主义者的构想,争斗的形式多种多样,文武明暗皆可一战。
林畅下面的提议便包藏机锋。
“为了这少见的缘分,应该喝一杯,出去找家居酒屋怎么样?我请客。”
顾翼看他肤色白皙不露红晕,明显量大,多半想借喝酒整治自己,不愿失去主场之便,笑着说:“不用麻烦啦,店里烧酒啤酒都有,就在这儿喝吧。”
不等林畅表态抢先吩咐孟想去做几个下酒菜,亲自搬来一打啤酒,用大号的玻璃杯盛上,端起自己那杯从容祝酒:“第一次跟学长喝酒,我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干杯,一笑收尾。
林畅见他有恃无恐,也像个酒界魁尖,不落人后的举杯饮尽,同样怡然而笑。
顾翼假惺惺说:“我喝酒习惯一口干,学长不用陪我,随意好啦。”
林畅岂会不知他这是挑衅,气势上一毫不弱:“我也习惯一口一杯,一口一口的喝才别扭呢。”
“哈哈,看来我们的相似点还蛮多的。”
“呵呵~谁说不是呢。”
他俩互相给对方倒酒,杯起杯落三轮过去已干掉5瓶啤酒。顾翼见林畅气色如常,跟喝白开水似的,继续用啤酒比拼恐怕拖延战局,便说:“啤酒喝着怪没滋味的,我们喝烧酒吧?”
林畅客随主便,让他去拿烧酒。孟想见他们喝酒的势头已觉不妥,悄悄跟在顾翼身后询问:“你们这是在斗酒吗?当心出事!”
顾翼白他一眼:“我这还不是在帮你收摊儿,这次灌醉他,下次就不敢来了。”
乐村出售的三得利烧酒性味猛烈,度数高达50°,一般的喝法是勾兑果汁和纯净水,顾翼存心制服林畅,直接请他喝纯酒,林畅来者不拒应付自如,须臾间又下去两瓶,看样子要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在顾翼先天酒量好,又在牛郎店磨炼数载,尽管达不到斗酒千钟,也已是饮啖兼人,拼着杀敌三千自伤八百也要把对手拉下马。两个都是心有七窍的人精,一面觥筹交错一面暗自较劲,孟想看他们不知死活的牛饮,闻着扑鼻的酒气,胃部已在抽搐,几次想出声阻止都被顾翼的眼神逼退。
等到餐桌上已无处安放空酒瓶,他们终于醺然露醉,说话像走调的钢琴掐不准音符,把日语当母语的林畅已不能好好驾驭中文这门外语,不得不切换语言频道说起鬼子腔。
“顾君,你挺能喝的呀,家里是开酒厂的吗?”
顾翼也红潮上脸,撑住桌沿冷笑:“学长也很能喝呀,要是气量也像酒量这么大就好了。”
“哼哼,你是在讥讽我气量狭窄?顾君不仅滑头,嘴巴也很厉害啊。”
“我是真心劝谏,像学长这么优秀的人,要是心胸能再开阔点就完美无缺了,何必让美玉染瑕呢?”
林畅抚掌大笑,再同他干一杯,伸手指定孟想,问顾翼:“顾君,我很不明白,那个蠢货哪里好?你怎么会看上他?”
孟想受他贬损,犹如过街**,只想挖个地洞躲避,只听顾翼反问林畅:“那学长当初又是因为什么喜欢上熊凯那种油嘴滑舌的骗子?”
林畅挥挥手:“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以前看他机灵识趣,跑腿办事是把好手,使唤起来顺手就把他留在身边了,你也是这样的吗?”
顾翼摇头:“不,我是真心喜欢孟想的,您只看得到他的缺点,不知道他还有好多好多优点呢,他又善良又温柔,诚实、勇敢、勤劳、守信,帮我解决了好多麻烦,对我也非常非常好,以前我对他一见钟情,现在更是日久生情,除了他我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所以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谁敢欺负他就是我的敌人,我绝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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