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凌弯着指节在门上装模作样地敲了敲,走进屋子带上了门:“我刚才遇到你朋友了。”
本来懒散地躺在床上的孙言猛地看向他:“你和他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孙凌姿态优雅地在床边坐下,“跟他说这可真稀奇啊,我弟弟第一次把人往家里带吗?”
就在这别墅对面的那栋也被孙凌买了,就是孙凌专门拿给孙言可劲儿造的,带人去开轰趴还是回去滚床单,干什么都可以。孙凌想的是反正管不住,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放心点。
好多孙言的狐朋狗友都以为他家就住那儿。
但只有这一栋,才是他们的家。
看着孙言挤出褶子的眉间,孙凌没好气地道:“行了,我能说什么,我连认都不认识,这哪里来的?”
他动了动鼻子,受不了似的:“你就不能开开窗户散个味儿。”
孙言仰起头,盯着天花板:“老子早晚搬出去。”
这话也不知是说第几次了,孙凌追着孙言说教时说过,两兄弟吵得要动手时说过,但孙言到底是没搬出去。
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孙凌看孙言又是那副死狗样,主动问道:“你上次不是买了好多画吗?是那个画画的吗?我记得你上次找了个画画的。”
说完他在屋里打量了一圈:“你宝贝的那副画呢?放哪儿了?收起来了?”
孙言烦躁道:“你烦不烦啊。”
孙凌闭上嘴,良久,疲惫地叹了口气:“孙言,我老早就跟你说了,别管找男找女,不要有负担,只要你喜欢,哥什么都扛得住,你找个人定下来吧?”
孙言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嘴角却桀骜地牵了起来,没有说话,似是对这个话题不屑一顾。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也不知要持续多久。
孙凌心里难受,又说不出什么来。和普通人家一样,家里有两个,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兄弟一起长大,什么都要争,争得有人赌气去了大洋彼岸。他以为他和孙言就会这样互相嫌弃地长大,等到他俩足够成熟了,再兄弟一起使力,把家业继续做大,让老爹老妈光荣退休,该打麻将打麻将,该去旅游去旅游。
那一年春节,所有的事情都被改变了。
孙凌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变故如暴风一样袭击了他们,使人精疲力竭,应接不暇。他们兄弟终于能一起使力了,可有些东西已被永远改变。孙凌得自己爬出来,还得把孙言拖出来。
对孙言,他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就算把人捆着拖去看心理医生,这家伙能把人家勾上床,要么就是把人家诊所砸个稀巴烂。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然而他能怎么办呢?这是他硕果仅存的血脉亲人,他只能尽力看着,等着,塞各种事给孙言做着,期望这一场漫长的阵痛终有一天能过去。
孙凌打起精神来调笑:“我看刚才那个就盘正条顺的,叫什么名字?”
一说到严海安,孙言就有点烦烦的,这种毛躁在昨天之前还不太明显,只是一种心痒痒的感觉,平时其实是想不起的,但一旦想起,就总是忍不住做点什么才行。
闹到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该把严海安放在哪个位置了。毫无疑问,他对严海安是有兴趣的,这个兴趣从里到外,不然他也不会手贱地一次又一次地去撩了。
忍不住,又不能继续深入,所以算来算去还是炮友最合算,该做的不会少做,不该有的不会多有。
他道:“关你什么事。”
“行吧,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孙凌撑着膝盖站起来,“快下来吃饭了,劳动了一晚上你不饿啊?”
孙言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要外面的人知道你这么唠叨肯定眼镜都要跌碎了。”
“外面的人怎么样与我何干?”孙凌手放在门把上,看着随便抓着个短袖往身上套的弟弟,还是忍不住道,“孙言,其实有亲密的人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
孙言穿衣服的动作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套上衣服,走过孙凌身边时低声道:“我有你就已经很够了,不要再多了。”
不要再多了,每多一个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他负担不了。
第19章 呵呵
许久没有收到花的前台小妹今天终于又签收了一束,依然是那个知名的品牌,好大一捧小雏菊,收件人是合意画室,但这次附上了小卡片,上书四个字:注意保养。
没头没脑的,不知是几个意思。
小妹搞不懂,跺在前台上,等严海安来时跟他报告了一声。
她十分清楚地看到冷静温和的老板狐疑地看了看花束,待看清楚卡片上的字后,眉头啪地一声撞在一起,真的是可以夹得死一只苍蝇。
小妹还没见过严海安黑过脸,有点被吓到,战战兢兢地问:“老、老板?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可能是说这花需要注意保养吧。”严海安的括约肌那天摩擦过头,这几天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灼痛感。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想象出孙言站在自己面前亲口说出这四个字的贱样,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呢?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呢??
他说没什么,但散发出来的气息说得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小妹不知其中有什么纠葛,但本能地还是要选择站在自己老板这一边:“老板,是不是把这花给处理了?”
严海安看向那一捧雏菊,用牛皮纸包装,没了以前那些花束的精致美丽,却别有一股活泼泼的可爱。就因为一个操蛋的主人而要被处理掉,似乎有点可怜。
他便道:“不用了,拿个花瓶装起来就放在前台做个装饰吧,唔、用那个厚玻璃的那个,绿色的。”
等小妹按照他的要求选了花瓶,严海安还上手捯饬了一下。
别的不说,空间里有这么一捧素色的小可爱,心情是要好一点。
他把卡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筐。
*
李卿这次选了个喝功夫茶的地方,小院子里做了小桥流水的景致,影影绰绰的植物丛中还有古装美女弹着古筝,意境和逼格都很符合李卿的需求。
这次那个王主席没来,多的几张生面孔是经营着私人美术馆的馆主,都是从不同城市来的,还有一个是银行艺术基金的经理。
严海安长期出席,和多数人都是认识的,打了一圈招呼下来,只有何苓问:“怎么易生没来?”
在他左手边坐下,严海安报以友善的微笑:“他前段时间才完成一幅画,太累了。”
这也算是莫易生的习惯,总要让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放松,而他的放松方法就是骑单车到处逛逛,遛遛脑子。更不要说这种他最厌烦的聚会,无论严海安怎么说他都不肯来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那边几个人联合筹备了一个现代艺术的巡展,虽然只有几个人,但分属在不同城市,也堪堪够一个”全国巡展“了,说起来名头好听。李卿的地方暂时施展不开,但把自己这边的人推出去是没问题的,莫易生的名字自然在其中。
圈内人最近都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李卿说起他时又好好夸了一遍,然而私下里她把拉了严海安到一边:“加入协会这件事,易生那边怎么说的?”
说到这个严海安就蛮头疼:“我再和他说说吧。”
“王主席又问我了。”李卿脸色有点不好,“这事儿要不在他这边挂上号就算了,他都开口邀请了,易生这样就是下他面子了。他在圈子里人脉很广的。”
严海安怎么会这点人情来往都不知道?但莫易生不同意他有什么办法,还能押着莫易生去加入吗?
李卿也有点烦了:“这孩子,早知道我就不在王主席面前顺水推舟了。”
当时王余浒也是顺口问了一句,李卿想着给莫易生加个筹码,才哄得王余浒说了自己当介绍人,本来是一件好事,哪里知道莫易生是这么个态度,这还连带自己落得不是了。
“劳你费心了,我知道你是为他好。这两年要不是你帮我们,易生还出不了头,我们都特别感谢你。”严海安察觉到她的情绪,便放软声音,显出亲近感来,“其实他也知道李姐你是好心,但他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听他这么说,李卿才缓和了一些:“就你会说话,他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但我们国这个圈子,大众层面上很多时候卖画就是卖证书,卖作者自己的头衔和资历。也许他以后可以不用这样,但现在他还没出名呢。”
这些不过是老生常谈,可有人就是不爱听她也没招。她说得还是委婉,但比起平时来说已经算不留情面了:“王余浒那边我不会再主动提了,但是他要是问,我兜不住就不兜了,你赶快给我把他搞定,加入一个协会而已,搞得跟逼良为娼一样。”
严海安揣着这心事回了画室,莫易生却还没回来,不晓得是骑到哪儿去了。这没心没肺的性格,还真是让人羡慕。
路过前台的时候他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花瓶里的雏菊,快一周过去了,就算照顾得再好鲜花也得焉了,大约因着他那天奇怪的行为,即使这花都焉哒哒的了,小妹也没敢随意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