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正值盛夏,客栈里没有空调,虽然古镇的气候相对于市区阴凉了不少,刘柏棋还是被硬生生热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见陈睿那个大嗓门儿在外面吼:“大刘!大刘!走了啊!你磨叽什么?”
刘柏棋搓着脸坐起来,刚睡得出了不少汗,身上黏腻腻的感觉怎么都去不掉。他决定还是先冲个澡,就这么粘着出门太难受了。
“你们先走!我很快就跟上去!”
冲了个冷水澡之后果然舒服多了。刘柏棋下楼和秦姨打了声招呼,往湿漉漉的头发上胡撸一把,就走到了傍晚的街上。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小镇上生火炒菜的声音热热闹闹响着,空气里飘着的味道。
中午秦姨给他们指过路线了,面馆的位置离这里不远,就是有点儿绕而已,不过要找到应该不难。刘柏棋对自己的方向感还是很有自信的,就这么信步往前走着。
——然后,他就自信地迷路了。
古镇的街道都有点儿像,加上小巷多,一不留神就会走岔。天色渐晚,视线也越发不清晰起来,刘柏棋挎着背包越绕越晕。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个角落。刘柏棋一抬头,才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间屋子,冷冷清清地独自伫立在那儿,看起来孤傲而不可亲近。
屋子的门大开。反正时间不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不如就顺便看一眼。刘柏棋这么想着,纵容心里那点儿滋滋作响的探知欲,放轻脚步靠近了,悄悄地探头往里面一看——嗯?空无一人?整座屋子处于完全的死寂状态,好像根本就是个废宅。
咽了咽口水,刘柏棋决定进去,毕竟说好了是古镇探险之旅,不看一眼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眼看着就要侵入这个神秘领域了,却没注意脚下,冷不防被某个东西绊住。为了稳住身形,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把手,没抓住,肩膀因为惯性砸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嘶——”刘柏棋站稳了,一边龇牙咧嘴地揉肩膀一边检查掌心有没有被擦破,没注意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转着轮椅从屋后出来了。男人看样子只是出来拿东西,没料到却发现了企图入侵的不速之客,先是一愣,随即惊怒地瞪大了眼睛。他手上一使劲,轮椅飞快地往这边冲过来,不甚灵活的链条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大概是冲得太猛的缘故,男人一下子没保持住平衡,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整个人就从轮椅上摔了下来。沉重的金属条在地上砸出“砰”的一声巨响,轮椅整个儿翻倒,扶手不偏不倚正压在了男人腿上。
刘柏棋在听见轮椅声的时候就抬起了头,不过因为事发突然时间又短,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保持着揉肩的姿势目睹了全过程。男人这时候正趴在地上皱着脸试图把腿拽出来,刘柏棋看着他吃力的动作,眉毛不由得也跟着拧成了一团:这肯定很疼吧?他往前跨了一步,想伸手去扶:“你还好……”
“别过来!”男人手撑在地上,一下子吼出了声,嗓音嘶哑,脸上的神色看起来甚至有些凄厉。他艰难地推开轮椅坐起来,就这么用手撑着地,拖着身子往门这边靠近。刘柏棋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又是自己这边缺理,一时间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
男人喘着气,终于挪到了门边。他坐在地上,双腿无力地耷拉着,身上被蹭得全是灰,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抬头正对上刘柏棋困惑的目光,于是又极度厌恶地瞪了一眼,然后费劲地抬起胳膊,当着门外那人的面用力将门摔上了。
“砰”的一声,老旧的木门跟着剧烈震颤,让人怀疑是不是就会这么掉下来。刘柏棋看了一眼还保持伸出去姿势的手,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啊,突然忘了,他坐轮椅的话,应该是腿有问题,腿有问题的话,刚刚那一下砸的应该感觉不到疼。而且他似乎脾气相当不好,看着也不像是忍了痛硬抗。
……所以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三
其实那家面馆就在不远的地方,刘柏棋再往旁边拐了一条街就到了,不知道刚刚为什么怎么都找不着,大概是魔症了吧。面的味道确实很好,高汤,面嚼起来相当劲道。一行五个人都吃得肚皮滚圆滚圆的,直嚷嚷明天还要来。
填饱了肚子之后,陈睿带头提议要去街上逛逛。刘柏棋心里还想着刚才的那间老屋子,还有里面那个看起来孤僻又奇怪的男人。心里跟有个猫爪子挠似的痒痒到不行,实在是好奇得要命。
“大刘?大刘?”陈睿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伸手在他肩上捣了一拳,刘柏棋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儿来。陈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揶揄,“怎么了你这是?从刚才起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儿。我想想……你刚刚那么晚才过来,不会是上哪儿找乐子去了吧?嘿,你小子,真不够意思啊,自个儿爽了也不记得叫上哥们儿!”
“操,你丫松手!”陈睿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就这么勾着他的脖子压上来,还怕没人知道似的晃着他的肩膀嚷嚷,刘柏棋简直要窒息。好不容易将那熊从身上扒拉下来,刘柏棋身上已经又是黏腻腻的一槽汗。他笑骂了一句,也不恼,一行人勾勾搭搭地溜达回去了。
只是,那点儿窥探的欲望还是没有散去,不过被刘柏棋很好地掩藏起来了。陈睿这小子虽然没个正行,不过直觉倒是准得紧,至少在察觉情绪方面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敏锐。他说的没错,自己是跟被勾了魂儿似的,说不上原因,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奇怪男人却在意到不行。
只是好奇吧?毕竟之前的十几年都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人,更好奇一点也是应该的。刘柏棋这么想着。
一整天几乎不停息地走走走,是个人都得累了。刘柏棋在房间里待到晚上九点多钟,估摸着陈睿他们应该都不会出门了,才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房间,做贼似的再次往那个方向走去。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在指引一样,这么晚了,路线几乎看不清楚,刘柏棋却毫无阻碍地找到了白天偶遇的那座“废宅”。屋子的门果不其然已经紧闭了,没有灯,只有黑漆漆的一栋建筑物杵在黑漆漆的夜里,呃……建筑物前还站着一个被黑夜染得黑漆漆的人。
“……”刘柏棋有些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缓解一下几乎要站成雕像的冷感。古镇的夜里温度不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难道要敲开门问一句“我是下午被你赶走的那个,你的腿还好吗”?好吧,他承认男人摔那一下自己心里是揪了一下的,不过现在可是晚上十点,根本就不是送温暖的恰当时机好吗!
刘柏棋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好像只需要过来看一眼,心里就能踏实了似的。他挠挠头,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走,脚下刚挪动,却在这时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身体远快于脑子行动。刘柏棋身形一闪,就躲到了屋子的背光处,藏在打下的一片黑影里。他露出一只眼望去,一个影子一步步靠近,最终在这座宅子面前停下了。
——有人来了。
四
刘柏棋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反正第一反应就是藏到阴暗处去。他背靠墙往外探出小半个脑袋,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了站在门口的那人。
秦姨?
来的正是秦姨。她还是早上那套装束,只不过手臂上多了个小竹篮,竹篮上盖着块碎花布,看不见里面装了些什么。秦姨似乎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了,她弯腰将篮子放到门口的石阶上,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又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刘柏棋又站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了,才放轻脚步靠近门边。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根本就没开灯,整个房子完全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刘柏棋摸出手机开了手电筒,然后蹲下身去,将碎布掀开一条缝儿。借着黄白色的灯光,他看清了那是一篮子鸡蛋,挤挤挨挨码在一起估计有十几个。
“……”一瞬间刘柏棋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为什么秦姨要给他送鸡蛋?为什么哪个时间不好偏偏要挑大半夜?为什么送就送还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某人老妈子综合症又发作了。刘柏棋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操心起来。大概是因为男人双腿不便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反而冲淡了当初见面时恶劣的反应,导致他潜意识里一直把男人放在弱势群体的地位,猜测原因也总是往对男人不利的方向想。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刘柏棋下定了决心,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下定决心的,但还是拎起篮子,清清嗓子后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窸窸窣窣溜过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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