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了,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直到有学生发现两人脸上都已血流如注,顿时慌了,拼命大叫起来。
一大帮子男生连忙涌上去拉人,硬是把两个疯小子分开。
江栉一声不吭地抹了一把血,甩开众人转身奔回寝室把门关上,在杂乱中拼命寻找那张纸。
阿城冲着门愤愤不平地大喊大嚷:“江栉,你这疯子,他妈的大变态!”
江栉“砰”地把门撞开,铁青着脸色朝他又冲过来了。
这回大家怎么也拖不住这发了狂的小子,眼睁睁地见他操起拳头一个劲往阿城身上招呼。
两人又打得一幅不见人命不罢休的凶狠模样,直至有学生去找来了管理员才罢休。
江栉没有告诉李沐雨他被打得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而且开学没多久就受到了处分。
他怕李沐雨会问原因,不能说的原因。
在病床上呲牙咧嘴地养伤时,脑门一抽,托护士寄出去了一封信。
第26章 阿城
信是这样写着:
“老木鱼:大学生活真是太棒了,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交了好多朋友,忙得快要想不起你长啥样了,伤心吗?哈哈,你一定会伤心的!还有,我有好好听你的话,每天吃三大碗饭,一大块肉排。我觉得自己应该又长高了,裤子穿上去紧得难受,想去买条新的,你说是牛仔裤好呢还是……”
他在不能寄出去的信上是这样写的:
“李沐雨: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我会这么想你。上课自习吃饭踢球,甚至睡觉做梦的时候,想你在做什么说什么和谁在一起,无时无刻,我觉得自己大概要疯了。被阿城骂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慌吗,那一刻我恨不得买张火车票冲回家杀了你,真的!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子的,也不会被骂变态的。你老说我是傻小子,我也觉得自己很傻,明知道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可为什么在梦里你还是会抱我抱得好紧……”
伤愈回寝室,江栉看到阿城已经好模好样地躺在寝室里吹水了,他心里难免有些害怕。
其他几个室友没什么异常,只是围过来探看他的伤势。
大伙儿一个劲地打圆场:“大家要做四年的室友呢,别再翻脸啦!打过就算了,咱们还是好兄弟嘛!”
阿城下了床,慢吞吞走到江栉的床边,伸出一只手,嗡声嗡气地哼。
“江老弟,算是不打不熟吧,过去的事别再往心里去,反正咱俩受的处分一样,谁也没沾到好。”
江栉点头,潦草地回握。
室友们的神色都挺自然的,而阿城则回避了他的目光,又爬回自己的床上去了。
第二天大早,照旧在手机闹铃中兵荒马乱。
江栉蒙在被窝里,愣是没动静。
“江栉,你休息吧,我们替你请假。”
有室友嚷了一声,大伙匆忙地捡出书本上课去,阿城拖拖拉拉地落在最后走。
等着寝室里只剩两人时,他拿指头戳了戳江栉鼓起来的被窝。
“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
“谢谢。”
江栉眼睛还闭着,他不想跟阿城说得太多。
“那张纸我给你塞枕头下了,没有人看到。”
阿城絮絮叨叨地还不走。
“那天……我真没有存心想看你写的东西,纸掉地上了,只是想帮你捡起来,谁知就误会了……我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真的。”
“对不起,是我太过头了。”江栉睁开了眼,挺诚恳地道歉。
阿城点了点头就走,匆匆似逃一般。
江栉长吁一口气,伸手探向枕头下,纸果然在。
他掏出来叠整齐,准备藏回带锁的笔记本里。
然后,发现纸的背面多了一行不熟悉的字迹:我也是gay。
江栉怔怔地看了好久,他早就知道这个单词的意思,可就是觉得前面的“也”字有点扎眼。
我是吗?他反复地扪心自问。
对李沐雨这个同性非比寻常的爱慕或许能将他直接归类,但到目前为止,除了李沐雨,他从来没有对其他男生产生过绮念。
这样也算gay?
不,当然不是!
就像中学时就认定的,他只是不小心中了一种叫“李沐雨”的毒,而李沐雨恰巧是个男的。
江栉固执地一遍遍逼自己相信这个稚气无比的结论。
不过,阿城的自曝让他有了些许安心感。
也许在外人眼里真所谓应了不打不相识的老话。
小南方江同学和东北汉子阿城干过一场血腥架后,神奇地成了好得快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让其他室友啧啧称奇。
要知道,这俩货完全是一阴一阳的矛盾性格。
阿城大方外向脾气粗糙,喜欢开玩笑说荤话,喜欢到处结交朋友。而江栉敏感内向,斯文细腻,常常彬彬有礼到难以靠近。
这样的八辈子都赶不到一块儿去的“天南地北”,竟也能成为勾肩搭背的铁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阿城在寝室里乱开玩笑:“你们瞧江栉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像不像我老婆啊?”
其他室友长嘘:“像,太他妈像了!”
受到鼓励,阿城顿时人来疯了,冲着睡在对铺的江栉就嚷嚷。
“听到没,老婆,快叫一句老公来听听?!”
众人暴笑。
唰唰又写上的江栉暴躁地将眼神儿放冷。
“还想打架吧?”
阿城根本不怕他,还伸根指头勾啊勾的。
“你长得跟姑娘似的白白嫩嫩,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我老婆啊?!”
江栉扔了笔,扑过去就开打,两人又在床上扭成一团麻花。
不过这回没人急,室友们早就习惯了他们常有的吵吵闹闹,变相的和气。
阿城私下里常跟江栉说,这些玩笑其实没关系的,大多数的人神经都很粗,谁会没事儿往那种关系想啊?!
可江栉脸皮薄心又虚,常常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一再警告阿城别乱开这种玩笑,迟早会被另眼相看。
普通人只是很少注意同性那档子事,但不代表毫无概念。这年头别说“基友基友”叫不停的网上,连正经电视台播个电视剧都爱卖几对腐,谨慎点总没错。
阿城瞧着他天天如临大敌的傻样,不由酸了。
“你别老搞得咱好像真有什么似的,我咋就觉得这么亏啊?!”
江栉没理会调侃。他正满腹心思憋得快原地爆炸,不知道怎么开口让阿城帮着分忧解难。
眼看大半个学期要过去,李沐雨依旧不来电话也不见回信,这种情况自江栉小学起都不曾有过。
上了初中,失去一起睡的资格。
上了高中,失去被拥抱的资格。
上了大学,获得关心的资格都没了?
这是个什么样操蛋的长大?!
江栉知道自己随便看人的眼神儿都蹿着□□味,一个火星能直接将人轰成粉末。
而阿城觉察到这种严重的焦灼,却悠闲地按捺下好奇心硬是没怎么问。
小学留过级的江栉还大了两岁,不过阿城在为人处世方面,显而易见要比他老成不少。
晚自修之前,两人会在暮色四合的校园里到处溜达,嘴里有时还着叼一根烤肠或冰棍什么的。
没过晚饭时间的档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跟中学时被陈艳逼着玩无聊的约会不同,江栉倒挺喜欢和阿城肩并肩地到处乱晃,能在人群中体验自成一方天地的疏离感。
他觉得和阿城就像两只孤独且迷茫的狼,偎在一块儿只为揭伤与互暖。
其实阿城似乎挺适应当个gay的,在他身边能让江栉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这是曾经最要好的铁子阿良都给不了的。
“阿城,你几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早得很,大概刚发育那段时候吧。”
阿城往裤子上擦了擦油腻的手,然后交叉手掌抱住自己的后脑勺。
他回得漫不经心,还无聊到冲身边路过的一长腿细腰的女同学吹了记口哨,引来一阵笑骂。
江栉想了半晌都没记起自己到底怎么中“毒”的,应该也跟阿城一样,从那里的发育开始吧。
“如果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会喜欢你的人怎么办?”他继续不耻下问。
“你说的是直男吧,放弃啊,这种事没办法的。”
阿城转过头睨他一眼,回得很严肃。
江栉只得又沉默,好半晌才沮丧地哼。
“放弃不了……”
“没有试过,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放弃不了?”阿城嗤之以鼻。
江栉没法回答。他的确没有试过,也不知道怎么去试。
因为李沐雨一直在身边占据着他所有的心神,就算是无法说出口,就算是最终什么也得不到,可是一旦放弃了,心就成空城,只剩荒芜。
他能给阿城说关于和李沐雨的一切,却没办法分享这种被“毒”入泥沼抽心不得的困境。
“江栉,我不知道你和你那个假爸到底怎么回事。但我能给你一个最重要的警告:别惦记直男,他们跟我们不在一个世界,千万记牢了!”
阿城突然而至的再三提醒,让江栉明白过来,对阿城来说,这警告必有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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