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风沐雨/雨鸟 (阿夸)

　　阿城没好气地喷他：“疼你个头啊，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没事别朝人家身上乱摸，知道吗？”
　　“为啥？”
　　“为……我操！那你给我摸摸看？！”
　　“我身上没疤，没什么可摸的。”
　　“摸别处也行……”
　　“啊？”
　　“没什么，唉。”
　　阿城被江栉折腾得彻底没想法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啦走啦，寝室楼兴许还没有关门，回去吧。”
　　江栉也站了起来，还敬畏地瞄了一眼阿城，觉得他挺了不起的，还真敢拿刀子往肚子上扎。
　　想起阿城扎刀的年纪，他那会儿被李沐雨打几下屁股还能哭闹个不休呢。
　　什么叫差距，他越觉不好意思了。
　　“鬼看个什么啊？还不走！”
　　阿城横了他一眼，独自走前。
　　“对了，你刚才干嘛亲我啊？”
　　江栉终于想起另一个重点，连忙追上去就问。
　　“什么……”阿城一副装糊涂的口气，头也不回地撒腿跑。
　　“才亲过我就忘了啊，不会吧？”江栉跟上去，盯着不放。
　　“啊那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啊……哈哈，忘了！”
　　“……”


第29章 良药
　　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其实是件残忍的事，因为会有比较。
　　江栉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在享受和阿城相比较下的优越感。
　　他知道李沐雨绝对不会是阿城师兄那样的人渣，但他们可能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共同点：不会对同性付出爱情。
　　可江栉还是控制不住想象跟李沐雨告白后，可能会得到的各种际遇。
　　有了阿城的故事后，他终于不再只往傻白甜的方向去编排，不过也知道再惨也不至于落到阿城的下场。
　　按李沐雨一惯的画风，多半会选择长叹数声就无奈接受了，或来几次不讲究成效的引导，甚至还可能会陷入忧郁的自责中，觉得自己养歪了别人一个好端端的娃。
　　而在这点上，江栉任性地觉得自己才有权力责怪李沐雨，但如果李沐雨因养歪了他而陷入沉重的内疚中，他又觉得忍受不了。
　　因为这些都不会产生李沐雨接受他的结果，而且会让两人推开得越来越远……
　　江栉这才发现自己和阿城比起来，脆弱且幼稚，脑子里还塞满各种自以为是的歪理。
　　不过有了比较的好处是，人会成熟得更快。
　　而阿城不得不承认，第一个“拯救”江栉的计划失败得很彻底。
　　江栉就是个异数，是个整天活在自己梦幻里的深柜。他觉这个小子没有踢到铁板折断腿之前，大彻大悟立地成佛的可能性很低。
　　这就难办了。
　　阿城思考良久，觉得自己这场挖墙角行动的最大障碍并不只在于江栉的执拗，还有那个从未见过的“李沐雨”。
　　如果李沐雨能让江栉真正踢到一次“铁板”，恐怕什么情结都能迎刃而解。
　　江栉不顾阿城的嘲笑，继续写那些不能寄或能寄的信。
　　不过自从上次回过短信后，李沐雨回应江栉的频率好像多了点，。
　　这对江栉来说，有点像一次次地体会冰火两重天，收到那刻的极度亢奋与看到内容后的失落相交织。
　　李沐雨不管写个短信还是随便留个言，基本都寡淡如水，比陈艳那些P过的自拍加文艺青年毒鸡汤还糟。
　　不过今天一大早，江栉神奇地接到一封来自家乡的信，夹两张照片，终于能让阿城一窥“情敌”的庐山真面目。
　　李沐雨的信就一张素白的便笺纸，潦草地写了两行字。
　　说是跟单位出去旅游了一次，同事乱七八糟拍了一堆，存照加洗印都不要钱，正好可以寄两张给宝贝儿子欣赏。
　　阿城若有所思地窥着照片，各种滋味杂呈。
　　照片上的男人成熟英俊，有着温和得让人窝心的笑容。
　　他背对青山绿水而立，一派从容。
　　室友都凑上来围观，然后就有点惊了。
　　“江栉，你爸看着面相好年轻啊，不会是早恋才有的你吧？！”
　　一提及李沐雨，江栉整张脸都仿佛闪着光。
　　“诶诶，你们都啥眼神啊？！他怎么可能是我亲爸呐，才比我大了十五岁啊！”
　　“哦，这样啊……”
　　除了阿城外，其他几个男生似乎尴尬了一下。
　　不过毕竟是大学生了，都挺有情商地没再多问一句，只是笑着吹捧。
　　“难怪瞧着年轻得不像话嘛，和江栉看起来跟哥们似的，啧啧，有这样的爹实在爽！”
　　江栉咧嘴而笑，每一句似乎都夸在他的心眼上。
　　阿城睨着他，又看了看照片上的人，不禁皱紧眉头。
　　他看到照片背后有一行小字：相隔遥远，一照寄慰，李沐雨。
　　李沐雨……
　　怪不得把江栉迷得跟傻子似的，果然有点意思。
　　看向还在傻乐的江栉，阿城难忍一肚子的失落。
　　他走过去，夺过照片往那脸上拍。
　　“流你的口水吧，傻冒！”
　　就算常被阿城骂，江栉已不再跟他生气。
　　他和阿城的友情在那次失败的gay吧之旅后，升了好几度的温。
　　可能这世界上能一起分享秘密的人实在太少。彼此袒露过痛苦后，就能在对方身上找到一种宁静的抚慰。
　　阿城从来都不赞成他这种跟有病没吃药似的单相思。
　　江栉也明白单相思是毫无意义的，却也因为明白是一回事，能够摆脱又是一回事，所以他继续看不到结果的单相思，而阿城也继续有事没事地嘲他几句。
　　寄不出去的信越来越多，可以装订成一本小册子。
　　江栉觉得如果……假设有那么一天，他可以把这本册子亲自交到李沐雨的手上，估计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能遗憾到他的了。
　　阿城听了拍桌大笑三声，建议册子的封面就写八个大字——《江栉同学的傻逼史》。
　　又说：别傻琢磨了，你敢把它交给李沐雨的方式，多半是得等百年后的清明节烧过去吧？
　　阿城的嘴巴有时毒得让人想抽他，但别说江栉了，放眼整个校园大概都没几个能打得过这龟孙子的。
　　寝室里没人的时候，江栉就爱翻弄他的“傻逼史”。
　　有时也会烦躁地想把它们都撕毁了，一了百了，但总也下不了手。
　　阿城陪着他的时候，偶尔会翻看，还挺仔细的。
　　江栉也不再介意，这些梦呓般的胡话总算多了一个读者。
　　阿城经常会帮江栉删掉李沐雨发来的短信什么的，省得江栉一遍遍看个没完，总试图在那些没滋没味的字里行间寻找一丝暧昧的迹向。
　　整一个药没管够的模样，太影响江学霸高冷范的画风了。
　　阿城挺满意自己得到拯救学霸智商的机会，但每次删除前，他也会情不自禁地读得仔细。
　　李沐雨码的字如同他本人一样，具有强大的安宁感。
　　所有的唠叨都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口吻，没有丝毫逾越之处。
　　可阿城总觉得好像有根绳索，在一下下地拉扯他敏感的神经。
　　这根绳索只是一个小小的疑问：照片上的男人有着那么感性的眼睛，和温润睿智的气质。
　　难道就一点儿没有发觉……江栉对他的感情超过父子的范围了吗？
　　自从看过照片后，阿城就是没办法压抑住这个疑问。
　　他所认识的江栉单纯冲动，经常行动快于脑子，有些心眼但远没达到心机的水平。尤其那双干净得能映下星空的瞳眸，根本藏不住任何激烈一点的情绪。
　　细致地照顾了江栉这么多年的一个成年大男人，真的会毫不觉察……还是他根本就不想发现？
　　阿城知道这个念头有点阴暗，而且大有可能是因为隐秘的嫉妒而起。
　　但无奈它一天重似一天，将脑内所有反驳的理由都碾得粉碎。
　　阿城知道自己绝不能跟江栉提及这个猜测。
　　一方面是没有一点儿的证据，另一方面多半会让江栉受伤，让两人再干上一架。
　　被想要的人忽略可不是件好受的事，而他现在越来越能感同身受了。
　　要解脱，就得把江栉从对李沐雨的情结中带出来，但这到底有多难？
　　阿城没有一点自信。
　　到目前为止，江栉连身份都无法认同，恐同般排斥一切与gay有关的事物，困在对李沐雨的痴心妄想中，毫无破困的动力。
　　这种匪夷所思的深柜法，让旁人完全使不上劲。
　　阿城知道这样下去，他和江栉之间只能以“好哥们”的身份平淡无奇地度完大学四年，然后分道扬镳天隔一方。
　　那就特么太遗憾了啊！
　　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
　　时间在各自重重的心事中，飞快滑走。
　　当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寒假也就离得不远了。
　　江栉这个小南方终于领教到北方的威力，所谓不小心喷出点唾沫子都会怕砸伤人。
　　不过气温偶尔也会回暖个一两天，就变得很舒服。
　　天色湛蓝，阳光微暖，空气明净干燥含氧量高。
　　江栉实在受不了整天关屋里靠暖气片过的日子，只要碰到回暖的天气，就会拉上阿城去操场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