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珏现在瘦,过去更瘦。而小成珏不像现在那么修长瘦削,以前是一颗胖墩墩的肉丸子,力气什么的都比年长他两岁的成珏要来得大。于是成珏也没犹豫就靠了上去。
在过去的记忆里,那天他记得尤为深刻。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昏暗的月光尾随了他们一路。记得当时花坛中种的并非玫瑰,而是红色的鸢尾。记得小容玦的身上浑身都是肉,软乎乎的,最后道别时,他还朝成珏笑了笑,嘴角有一对深邃的梨涡——后来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第二天,容玦就跟着他的妈妈去了墨尔本,整整一年都没有回来过,以至于成珏那一年玩耍得次数渐渐较少。没了玩伴,做什么事情都是孤单的。
成珏从回忆里抽离,看着容玦的背影有些出神,突然想笑着开口说,你记不记得你十二岁的时候也背过我来着?
话到喉头又生生止住,他不禁苦笑,这些芝麻绿豆的过去,他怎么会记得呢?
容玦将他背到了他的房间里,长腿一伸,从桌底勾出一把空椅子,随后把他放了下来。
最近容玦对他时好时坏的态度弄得他有些不适应,他皮笑肉不笑地接下容玦递过来的一杯温水,看了看水底,生怕这杯水中放了什么毒药。他本来不是很渴,但是一直被容玦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于是他硬着头皮喝了几口。
然而直到他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容玦还是没有走。
片刻,成珏突然想起自己不知落在哪里的助行器,本来想问一下容玦,但是想来他也不会回答,还是算了。
容玦早就捕捉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不悦地开口:“想说什么?”
“二少爷,我......”他正想说没什么,然而被容玦打断道:“别叫这三个字。”
“......”于是容玦不说话了,心中竟觉好笑地想,除了二少爷,还能叫什么?还能够像过去一样,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小珏吗?
他见成珏默不作声,不禁有些生气,可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随后,成珏听见他发出一声冷哼,遂摔门而出。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松了一口气,望着桌子上的空茶杯,思绪逐渐变得缥缈。
他十五岁的某日,冬天,天空飘着小雪。他踩着棉拖鞋下楼,旋即碰见了刚回国的容玦。
仅一年未见,他竟有些认不出容玦了。个子比以前更高了些,五官长开了些,更重要的是他的模样从皮球变成了竹竿,眉眼既漂亮又清冷。
成珏走过去,刚巧容玦也发现了他,眼底亮晶晶的,朝他走了过去,笑着说:“哥。”
他应了一声,本以为容玦会扑过来给他一个熊抱,然而仅是疏离而又礼貌地叫了一下,不禁觉得有些失望,但想着容玦既然回来了,他便有充足的时间和他重新热络起来,于是又重新高兴起来。
但第二天,容家突然传来容玦妈妈出车祸死亡的噩耗。
成珏听到这个不幸的噩耗时,心情一下子从遇见旧友的喜悦变得闷闷不乐。那天气温很低,他蜷在被窝里,依然觉得他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他不禁想着,这时的容玦在做什么呢?是在哭吗?发生这么伤心的事情,他一定是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吧?
他下了床,仅披件外套就出了门。出来时他不禁感慨,外面真是比室内还冷,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走到容玦的房间时,他发现门是虚掩的。他顺着那道缝隙看向里面,竟空无一人。这让他大感意外,他记得以前容玦伤心时都是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泣,而现在却不见人影。
是以他又折了回来,走着走着,脚下不知踩上了什么东西,险些被绊了一跤。他蹲下身,将那物什捡了起来——原来是一条项链。当时他只觉得很漂亮,心想一定是什么贵重物品,可也不知是谁丢的,便打算在晚餐时逐一问起。
很不巧,等晚上的时候,他还未开口,失主便率先站起身来,质问道:“谁拿了我的项链?”
那个失主正是容玦,而成珏也是后来才得知这条项链是他妈妈的遗物。
成珏被他当时平静冰冷的表情给吓到,心中生起一丝不妙,把手举得低低的,说:“是这条吗?”
容玦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眼睛骤地睁大,气势汹汹地朝成珏走了过来,随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项链,几乎是朝他大吼:“为什么要偷我的项链?!”吼完还不忘狠狠推了成珏一把,椅子一歪,他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
成珏被他这一吼一推弄得不知所措,看着他那双几欲要吃人的眼神,本到嘴边的话语立马变得磕磕绊绊的:“我、我没有,是不、不小心,捡到的......”
容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不屑如同在看一只爬在土中的蝼蚁:“捡到的?捡到的为什么不立刻说?!还是想占为己有?!”
“我没有......”
他发出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的项链?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你‘哥哥’?”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此刻的容玦格外的陌生,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声安慰着:“小珏,我知道你妈妈过世,你很难过,但是......”
他正想说人死不能复生,容玦便开始暴躁起来,随手在桌上拿起一个空着的玻璃杯,便重重地往他的头上砸去。原本各忙各事的人们听到一阵玻璃的碎裂声,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将目光转向他们那一处。
“为什么要说我妈死了?为什么?!你们都在看笑话是吧?我告诉你,我妈没死。你妈才死了!你爸妈都死了!”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面露狰狞地吼出来的。吼完之后似乎仍觉得不过瘾,还不忘将桌上准备上的瓷盘统统砸得粉碎,这才离开。
他背靠着墙,额角缓缓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眼睛却平静出奇。隔了良久,他忽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好像......还真的没有告诉过他,他的爸妈都死了。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后来,他被关在一间黑暗的密室里足足一个星期。因为事情传到了容庭那里,他让下人捎了句话,大意就是自己年纪渐长,应该分清楚自己是何等身份,再读懂容家的规矩。
至此往后,他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小。他不再直呼容庭的名字,而是改口叫少爷。他更不敢让容玦叫他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避他如蛇蝎、畏而远之。幸运的是容玦每年都要在墨尔本呆大半年,所以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他自然乐得轻松快活。
成珏承认自己小心眼,承认那件事情至今为止都是他无法抹去的阴影,但是他表面上还要对容玦曲意逢迎、笑脸相待。
这种感觉,真是恶心透了。
第九章
后院有一面池塘,粉紫相间的荷花开得亭亭玉立。他房间里安着的窗户视角很好,能将整一片池塘尽收眼底。因此,每当他觉得疲倦的时候,俯瞰底下的风景也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然而,今天他再往下看时,却看见了容庭兄弟二人。他们走得很慢,应当是一边走路一边聊着天。成珏将手支在窗户架上,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随后,他就看见容玦动手打了容庭一拳。出拳的力气还不算小,容庭被打得往后退了步。他赶紧正过头,反复地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容庭并没有还手,而是停在原地,嘴一张一合,是在说些什么。容玦则兀自转身离开。
他看着仍杵立在那里的容庭,一动不动,身影孤零零的,怎么瞧着怎么可怜。
可怜?这个词语冒出来的时候,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会可怜呢?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权力足以灭门刺史。可怜的人,明明是他自己而已。
就在这时,容庭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慢慢抬起头来。他下意识地侧过身躲了起来,等过了一会儿,他再看过去时,人影早已消失无踪。
这不由地让他想起了十二岁那年,他来容家才一个月不到,还没有认识许多同龄的玩伴,因此每天都闷在房间里,也不跟别人说话。
那日也是夏天,池塘上的荷花开得如火如荼。他的手贴在玻璃上,看了眼上方残阳如血的天空,又看向下面那一大片荷塘,水面上的波纹如同紫红色的鱼鳞,又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当时他组织文字的能力还很匮乏,只能说眼前的一切好看极了。
此时,他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在荷塘边上,脖子挂了一个单反,正在找各个角度拍那些盛放的荷花。
正是容庭。
当时容庭的上身单穿了一件纯白的衬衫,即便是看不清脸,但那种挺拔如同松柏树的气质,他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他正看得出神,骤地,闪光灯朝他这儿亮了亮。他眨了下眼睛,两只手完全趴在窗户上,看见容庭放下相机,朝他微微一笑。容庭向来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物自以稀为贵,更何况,他的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
因此,小成珏也冲他莞尔,同时打开了窗户,大声地喊了出来:“容叔叔!”
容庭听到小成珏对他的这一称谓不禁挑了挑眉,但也并没有说什么,拿起相机,又是“咔嚓”一声。他将当时笑意满满的小成珏照了进去,随后冲他勾了勾手指。
相似小说推荐
-
遥远在远方 (黑色粉底我的嫁) 晋江2017-08-17完结一根花花肠子专心致志对付一颗硬石头心非典型纨绔忠犬攻*典型神经质伪腹黑受任遥远从未...
-
去挖男朋友的坟 (一把杀猪刀) 晋江2017-08-19完结十八线小演员林嘉因为穷困潦倒租了一间有鬼公寓。抱着关二爷压阵,为什么这只鬼还是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