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结果来看,交谈的还是很顺利,只不过刘远越来越焦躁,心思一直漂浮不定。
对面的书记笑容满面地捧着茶,不慌不忙道,“说到底,这事对你也有利,我也有利,你说呢?你们舶司建材在J市做得比较大的,不差这一个小项目,我知道——”
“谢谢谢谢,您真是高看我们了。”刘远赶紧笑着打断他,“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让公司的人投个标,”
“行,那……回去看看老师吧?你毕业了以后陈主任老是提到你,说你是个搞艺术的人才,可惜没走那条路,哎哟,这事儿一提他就叹气。”
“呵呵,我这就准备去看他的,不过我记得陈导不爱待在艺术中心,喜欢往教务楼窜。”
“哟,你记得还真清楚。”
“是啊,也不知道这会儿该去哪儿找他,不然我去气象组看看好了,对了,气象组办公室是还是老位置,没变吧?”
“变了,去年换的新位置,四楼左手第二个办公室。”
“好,那我先下去找陈导了,您忙。”
出了主任办公室,刘远顺着楼梯往下走,走到一半,突然就觉得有些紧张了。
每下一级台阶心里都有些发慌。
他缓缓呼了口气,沉着地看了眼手表。九点整。
只给自己五分钟,九点零五分的时候出来。
于是放下手臂,利落地下了楼,一口气拐弯来到第二个办公室,动作连贯地推开办公室门,吱呀一声响起——
他在做什么?要不要和他对视?我该说什么?
门开的一瞬间,刘远的世界很安静,他听到自己叫了一声:“顾老师。”
蹲在办公桌下的人,穿着五年前的条纹衬衣,背部一颤,瞬间回过头。
“地上凉,快起来吧。”他淡淡道,和那双琥珀般透彻的眼珠对视,两人望着对方的眼睛,定格了一秒,仿佛都想到了什么,刘远撇过头,绕开他走进了办公室里。
一群老师围了上来,但出于他曾在学校的“闻名”程度,和他聊了起来,刘远应对自如地笑道:
“李老师,哈哈哈,是的是的,您是略有点发福,不过也还好,太劳累了吧?”
“太忙了,这才有时间,给各位老师道个歉。”
他一边聊,一边觉得背后隐隐发麻,全都来源于背对着的那个办公桌。
他在干什么?
还在蹲着?还是起来了?
他在看我吗?
有那么一瞬间,刘远想起了顾珩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如果这个组还是太排挤我,恐怕我会坐到门口去了,那个位置不太好,据说一般都是新人坐。”
而他现在的位置就在门口
顾珩,你居然是这幅光景,你的小聪明怎么没让你把位置坐稳呢?
那么,见你如此,我也该回去了。
他转过身,见顾珩埋着头坐在办公桌前,淡淡地瞥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出办公室。刚刚擦身就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小远……”
刘远指尖一紧,回过身俯视着他:“顾老师,怎么了?”
面前的人起了身,慢慢地和他面对面,然后低下头,轻声问,“工作还好吗?”
工作?
你在关心我的工作?
很好,如果你当初不背叛我,也许还不至于这么好,也许我还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开着一辆平凡而普通的车,来学校接你回家。
说到底,还真该感谢你成就了我。
他笑道:“工作挺好的,谢谢顾老师关心。”
面前的人立刻愣住了,眼里仿佛涌出些晶莹的东西,手指紧紧按着座椅靠背,坐了下去,道,“那就好……”
刘远慢慢收起笑容,望着办公室里人人很高兴,很快活,聊不完的话题,叙不完的旧,笑声响彻,唯独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在哭。
他转过身,利落地走了出去,走到那条长长的走廊,拐个弯,顺着楼梯一口气下到一楼,看了眼手表。
九点零六分。
因为一个小插曲而耽误了一分钟。
真没想到他那个温吞的性格,居然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演的真好啊……
顾珩,你的演技简直神他妈进步,操。
刘远坐回车子,从烟盒里掏出根烟叼进嘴里,掏出火柴,才发觉手指颤得厉害,怎么擦都擦不着,他骂了一句,掀开储物屉翻出了个打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胸口终于舒服了一点。
连着抽了两根,再回忆刚才的场景,居然有些记不起来了,脑子里木然成一片,仿佛那六分钟的记忆被抽走了一般。
一个可怕的想法又随之冒了出来:既然来了,等他们中午下班再走好了,看看他是不是又勾搭了别的姘头,还是依旧跟那个□□姓赵的在一起。
嗯……
他不安地在车里坐了两个多小时,等到教务楼里陆续走出一批批职工,立刻提起精神凝视起来,眼神来回搜寻着。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还不出来……
正想着,只见从楼后面走出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微微垂着头,穿上了件藏蓝色外套,厚实的格子围脖,脸庞雪白,只露出了个鼻尖。
那辆车仿佛比他人都重,推得格外吃力,刘远静静看他从自己的车旁推过去,握着车把的一双手被冻得通红,终于推到校门口,跨身骑上去,裤管向上抽起,露出一节白`皙的脚踝。
刘远狠狠咬牙,越看心里火越大,莫名的愤懑!烦躁!一脚油门飙上了街。
正是中午高峰期,市区路上堵成了停车场,到处都在见缝插针的加塞,刘远目光阴鸷地捏着方向盘。
“妈的!”他猛地一拍喇叭,笛鸣尖响,接着骂了一句“真他妈贱!”
“不作践自己难受!”
“搞得可怜兮兮给谁看呢?操`他吗的。”
他喘了几口气,见前车又有个加塞,一脚油门轰上去,把那辆车吓得一个急刹,差点连防抱死都踩出来了。
渐渐驶上高架,路上畅通了不少,车子平稳顺滑地飞驶着,刘远的气逐渐消了,发了一通火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之后只剩一种很累很疲惫的感觉。
望着前方的路,心想,他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难道自己在吃饭,喝酒,打牌,寻欢作乐,住高档酒店,开豪华车,锦衣玉食挥霍的时候……他都推着他那个破自行车,走在下班的路上,连个出租都不舍得打??
两个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如今过着这种千差万别的生活,刘远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他不停地想:顾珩不至于穷成这个地步吧?妈的,真能装……他不是有工资么?
他那点死工资虽说不高,对于他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来说足够了。
干嘛非得把自己整成这样?为了攒几个破钱吗?
再说了,他还有姓赵的,操,姓赵的跟他玩了,肯定不可能不出血的。
这样想了一番,刘远不禁骂了自己一万句傻`逼,看人家下个班都能脑补出那么多悲惨场景,真是他吗欠虐,被骗了两年都骗不出个教训,脚下油门一踩加速驶下了高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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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顾珩缩起身子打了个喷嚏,右手伸进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抽了一张,擤擤鼻子,
“该拔针了。”护士走过过来放下托盘。
顾珩用面纸捂着鼻子,带着鼻音道:“谢谢。”
“今天最后一针了,回去以后注意保暖,吃清淡点。”
“欸,好的。”顾珩把通红的鼻子露出来,畅快地呼了一口气,看着左手被贴上一个小小的止血贴,起身道:“辛苦你了。”
护士点点头,拿着托盘走了。顾珩犹豫一番,本来想上前再说点感谢的话,想想还是算了。
这里的护士实在太好了……
每次醒来身上都盖着白大褂,让自己十分惭愧。
已经好久没这么被人关心过了……这种小小的温暖的举动,一开始还差点让自己落泪。
顾珩往门外走,突然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笑唤一声:“陈教授——”
陈教授是学校的老职工,为人温和谦逊,向来对顾珩也很照顾,顾珩迎上去主动道:“您还好吗?怎么在这儿碰到您了。”
“哦,顾老师啊,呵呵,我没事儿,我是来看望病人的。”陈教授笑吟吟道:“对了,可巧碰到你了,准备跟你说一件事。”
“我表妹陈梅,她家孩子刚上高一,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想找个家庭教师补习一下物理,最好是有高等学历的年轻老师,教学相对活泼些的。”
“我一想,你正好合适啊,你的物理学在大学就是名列前茅的,教高中生应该绰绰有余了,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这个工作,其实她们家给的价钱相当丰厚的,都能赶上咱们好几个月工资呢,呵呵。”
顾珩眼前一亮,“我应该是可以的。”
“那就好啊,不过这个时间……需要春节假期充裕的,你能行吗?不用走亲戚吧?”
“哦,没事儿。”顾珩笑,心想过年反正是自己一个人,在哪里无所谓。
“行,那我跟她说一声再来通知你。”正说着一阵铃声响起,陈教授接了电话道:“哦哦,我已经到医院了,你回去吧,哦对了,我这儿有个熟人,你把他顺路捎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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