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周看着,虽然陈竞湘的办公室他几乎天天都来,但是很少有仔细打量的时候。表面上没看见吧台,或者任何藏酒的地方,柜子里又不能翻看。
“在里面。”陈竞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角落里的小屋。他的办公室里有个小隔间,平时只有他自己才会用,连黎中民都很少进去,“下班过来,我请你喝。”
“今天不行,我姑妈过来吃饭,明天吧!我让何妈准备下酒菜送过来,你出酒,我出菜,公平吧?”
“那还不如去你家呢!”
“不是我不请你,我家里人多,怕他们又跟我姑妈说,惹些事出来。在你这里喝,反倒自由一些。”说到这里,祺君仪突然停顿下来,脸色一沉,好似想起来什么:“等等,那隔间里头……没有什么秘密吧?重要情报,保险箱之类的,我进去了,就成嫌疑人的那种吧?”
他倒是长心眼儿了,陈竞湘笑着说:“还真有保险箱。”
“我不进去了,还是再找别的地方吧!”
“保险箱有密码,你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那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密码!”
(以前发的,祺君仪的姑姑叫祺若蓝,这里改名,叫祺月明。)
第六章
一入冬,是连绵的雨,落在车窗上,却连点儿声音也没有,只落下迷茫茫一片,模糊了视线。祺君仪坐在车里,很明显,车子开的方向并不是于秘书订的罗威饭店。他这几天咳嗽,没有什么胃口,但觉得陈竞湘特意把他单独约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跟他交代,又不能多问,怕问多了,惹他猜疑。他现在做事缩手缩脚,顾此失彼,越来越不痛快了。
车子停在一处安静的巷口,踩着湿漉漉的地面,穿过去是间不大的罗宋菜社,跟亚尔培路那里的罗宋菜不同,店面不起眼,菜品竟是连常见的罗宋汤都没有。老板娘是个叫伊琳娜的风韵犹存的中年白俄,中文说得也很地道,想是已经在中国待很多年。
“我跟中民年轻的时候,去过苏维埃。”
陈竞湘刚说完,就想起黎中民的告诫,你不要跟祺君仪什么都说。就算他没有嫌疑,也跟我们不是一种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必要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竞湘有时候没法控制自己,想要无限接近祺君仪的,欲望。如果他真是别人引诱自己上钩的诱饵,那么他们真的是找了个最好的饵。
“伊琳娜,是我们那时候的旧相识,看见她,就会想起从前……”
祺君仪想问从前的什么,却猛地发现陈竞湘脸色骤然大变,扔下手里的刀叉,飞快抓住祺君仪的肩膀,摁倒在地。在跌落到地面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一声枪响。陈竞湘踢倒他们吃饭的桌子,拽着他,塞在桌子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枪已经握在手里,探出头,短暂的停顿,“砰”地开了一枪,那人应声倒地,陈竞湘朝门口看了看,还有几个人影,连忙开了两枪,那几个人听闻枪响,逼停在门外,似乎也在观察屋里。
外面好像三四个人,只要把他们一个个引进来,以陈竞湘的枪法,也不是没有胜算,但是他不能让祺君仪在这里冒险,就算他真的能赢,也怕流弹伤了他,这人只怕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看见那个门了吗?”陈竞湘快速而低声地说,一边观察门外的情形, “门后是厨房,后门出去是弄堂,你穿过弄堂,就是我停车的地方。待会儿我给你指令,你就朝门那里跑,听到了吗?”
祺君仪已经慌了,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陈竞湘,却没回答。
陈竞湘再朝外头看了看,回头又问他:“听懂了吗?”
“你呢?怎么办?”他的声音抖得凑不成句。
“我能应付……不要看,只管跑,知道吗?”
祺君仪的嘴唇煞白煞白,紧紧抿着,终于点了点头。陈竞湘拿枪的手支在桌子的边缘上,不能放空枪,他得保证有足够的子弹迎敌,祺君仪一开始移动,外面就会发现,势必会开枪,而他要在他们开枪之前,干掉他们,否则没有掩护的祺君仪,就会是个活靶子。
陈竞湘的脑子飞快旋转,伸腿再踢倒旁边的一张桌子,声音引起外面的注意,两个人从门的左右两边探身,冲着桌子的方向,猛然开了几枪,陈竞湘在电光火石之间,出枪,击中左边的那人,右边的人立刻退回身子,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大声冲祺君仪喊:“走!”同时拼尽全力,狠狠推了他一把。
祺君仪移动的同时,有人挪到窗户那里,陈竞湘的子弹抢先一步击碎了玻璃,那人的血溅洒在窗户上,一片刺目的殷红。他回头,祺君仪已经跑进厨房,动作还挺灵巧。他停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动静,按照他的估摸,顶多还剩两个人,他轻轻翻身,躲避在柜子之后,一声不响,果然不一会儿,听见有脚步从外面传进来,小心而谨慎地挪动着,直到脚步停在几步开外,他微微探头,一个人面对着自己的方向,一个背对,他深深屏住一口气,转身露出来,果断开枪击毙,待另一个闻声转身已经太晚,再被他一枪击中。而当最后一个人面朝上倒地,他的心突然漏跳一拍,那人是个白俄。
“祺君仪!”他的内心几乎沸腾地尖叫,心脏瞬间要跳出胸腔,猛然回头。
祺君仪从厨房慢慢走出来,伊琳娜一把手枪,正指在他的头上。
“黎中民曾经说,在上海枪法能比过你的,一只手也数得完,我还以为他吹牛。”
“伊琳娜,你放过他,他只是我的司机。”
“司机?”伊琳娜笑了,“你连中民都不肯带来,每次都是你自己,这是唯一一次你带外人来,竟然是你的司机吗?陈竞湘,从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带他去了那间教堂,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他们平日里羞于启齿的陈年旧事:“既然你说他只是司机,那我就看看,你会不会为了你的司机,放下你手中的枪。”
他们对峙着,谁也没有想让步。祺君仪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可能是刚刚划伤的,他神态倒还算平静,但是他内心的惧怕,陈竞湘感受得到,他虽然努力伪装,声音却还是颤抖的:
“你放下枪,我们就都死定了。”
伊琳娜拿枪的手法,那么稳,那么自信,她抬手,迅雷不及掩耳,枪托重重砸在祺君仪的额头,打得他的头瞬间偏向一旁,血涌出来,顺着脸颊,滴嗒嗒淌下来,祺君仪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像剑一样,插在陈竞湘的心上。
“你放他走,我留下,绝不反抗。”
伊琳娜摇摇头:“你把枪放下,否则下次碰上他脑袋就不是枪托,而是子弹。”
“伊琳娜,他只是社情局的文职,不是军人,也不是特工,你把他牵扯进来,是滥杀无辜。”
伊琳娜不再说话,枪口狠狠摁在祺君仪的伤口上,目光冷淡。空气仿佛凝固了,气压死死抵住他们的胸口,让他们喘不过气。陈竞湘看着祺君仪的眼睛,他不敢传递给他太多的信息,因为伊琳娜同样在紧紧盯着他。
“你赢了。”陈竞湘说着,将手中的枪扔在地上,“在你开枪之前,我能不能和他说句话?”
伊琳娜把他的枪踢远:“说吧!道别的话倒是不用了,我会送你们作伴。”
“祺君仪,你在听吗?”陈竞湘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祺君仪点头,他此刻反而出奇地平静了。
陈竞湘接着用德语说:“待会我叫你的名字,你就蹲下。”
用一个疼痛的表情,遮掩了他的惊讶,祺君仪用中文说:“我懂。”
“伊琳娜,我并没有带他去那个教堂。”陈竞湘转头说,他能在伊琳娜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犹疑,借着那个瞬间,他喊了句:“君仪!”
祺君仪蹲下身子的同时,陈竞湘他朝后猛然一仰,再一个翻身,那个被他击毙的白俄的手枪已经握在他手中,伊琳娜连开了两枪,却击中了白俄的尸体,在她第三次叩响扳机之前,一颗子弹击中她的额头,穿过她的头颅,飞射出去。
第七章
祺君仪的辞呈,静静躺在他的办公桌上,陈竞湘站在窗前,看着已经凋零的花园,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每次祺君仪进到他的办公室,最喜欢的就是站在这里。如今陈竞湘站在同样的地方,似乎想做微不足道的,最后的挽留。
最先骂过来的电话,是来自老周。他气急败坏地指责陈竞湘怎么能带一个文职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他甚至没搞清楚刺杀是执行任务完全无关的。
“竞湘,你怎么能在提部长这么关键的时刻,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陈竞湘没有跟他争执。当初他送祺君仪来的时候,可没有说伺候好这个大少爷,你就是下一任社安部长。如今大少爷受了伤,辞了职,他突然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他们拿社安部长这个饵,诱惑他离开重庆,到了上海却卡在社情局的位子,而吴敬村成了社安部长。他将无名火压在心里,因为他没时间想部长不部长的,这一刻,他最在乎的是如何留住祺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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