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起了头,围观群众马上热闹哄哄,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反正不嫌事大。又有几名妇女走到澄然身边,忙忙扶起了他,澄然还眼冒金光,疼的眼泪直淌,靠在那女人身上立马柔弱的跟个小草一样,“阿姨,我好疼,我只是想去买糖,他不给,还打我,好疼啊……”
身边的女人都是当了妈妈的,见澄然这样可怜,母性都被激起,全都冲着胖老板骂骂咧咧,众口一词的说他没人性。
澄然真哭假哭了一番,终于破口道:“不要再跟他买东西了,他打人,还说要打死我!”
胖子果然叫吼吼的又要过来,澄然马上往他身边的女人身上一扑,吓的瑟瑟发抖,哭的声嘶力竭,实在可怜到了极点,“叔叔,阿姨,不要让他过来,我好怕,我好疼……”
他还没哭完,另有一道哭声惊破天空,杀伤力直逼澄然的这一出。澄然眉间一抖,就见朵朵从层层人墙里跑着扑过来,整个人都抖成了个筛子。她扑到澄然身边又哭又喊,再一看那龇牙裂目,满身都是凶暴之气的胖子。两眼一翻,真是后怕到了极点。而其他大人小孩的想法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胖老板也会打人,打起人来如此之疯,打的竟还是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就算小孩犯了错,骂两句打两下也就算了,谁还上脚踢啊!
闹了这么大一出,澄然哭也哭了,可怜也装够了,还不忘找个带手表的人瞄一眼时间。行了,再闹下去他爸该回来了。
澄然扶着朵朵起身,不成想一站起来就两眼发黑,而且腹上又开始泛疼,这一脚踢的真的是重。
他不必再理胖子,只看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面惊无色,有些小孩都吓的捂上眼,被爸爸妈妈强行带走了。这又觉得,这一脚没白挨。
胖子还在接受着居民的指责,他捂着裤裆冒冷汗,澄然就捂着肚子,一连串“叔叔,阿姨”的喊,一路洒着眼睛的可怜回了家。
他是还想闹的更大些,可惜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朵朵着实被吓的不轻,跟在澄然身边,话说的颠三倒四,“弟弟,我好怕……他为什么打你……我再也不吃糖了……呜呜呜……他会不会踢我……”
等到了二楼,朵朵家里还是一派安静。筒子楼里的人几乎都跑过去看热闹了,朵朵的爸爸还是呆在房子不出声,这修行,简直是老僧入定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澄然被朵朵吵的耳朵疼,他摆摆手就摸钥匙开门。一等到家,肚上的疼意几乎是一下子袭上来了。澄然靠着门板喘了一会,确定眼前没重影了,才一步一摇的去找镜子。掀了上衣一看,肚上果然出现了淤青,虽然还是淡淡的一圈,但依稀能看出是个脚印的形状。
澄然眼前一花,扶着墙就要呕酸水。他从前其实就没怎么打过架,还以为身子变小了能灵活点,没想到还是躲不过那飞来一脚。
他疼的厉害,才注意到天色也已经暗了。澄然慢腾腾的挪回自己的小房间,只脱了外衣,赶紧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肚子上的疼一分分沉淀下来,没一会儿就浸到了四肢百骸。澄然疼的直打哆嗦,迷迷糊糊的还在想这小身板实在太不经踹了。这要是十九岁的自己,肯定能跟胖子干一架。
经他这一闹,但凡看到胖子刚才那副嘴脸的,应该都起了警觉了吧?尤其是做母亲的,听他喊的那几句,总不至于还放心的让自家小孩去找他?尤其那些小孩,只是看朵朵,吓的都快尿裤子了……
澄然嘿嘿的想,他这算是大公无私的正义感吗,他应该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他身上一冷一热的,虽然痛的满头汗,却还是含糊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天都黑透了,他想抬头去拉一下电灯绳,还是没力气。
“啪嗒”一声,像有人拉着了电灯。眼前大亮,终于,澄然被一下急促的力道给摇醒了。
窗外已经是黑沉的一片,蒋兆川同样阴沉的脸就在他的上空,澄然伸手去够他,小声的叫了一声,“爸……”
声音轻疲无力,还颤着尾音。
蒋兆川目光锐利的把他扫了一遍,问他,“今天不跟爸睡了?”
澄然想笑,却笑的十分勉强。蒋兆川不和他多言,直接掀了被子去看。澄然惊叫一声,还想伸手去挡,蒋兆川已经手势凌厉的扒了他的上衣,露出小孩白净的上半身,一眼就看到他微肿的小腹。
澄然还有空去忍不住腹诽,上辈子你要有这手速来脱我衣服,我也不至于跑去跳楼了。
第9章 盛怒
白炽灯亮的耀眼,将澄然身上的这一道已经泛起紫红色的淤痕照的明明白白。
“爸……”澄然之前的气魄荡然无存,瑟缩着肩膀,精神萎靡,又因为被掀了衣服,冷的直发抖。加上肚子上的那块脚印,一整个刚被人欺负过的可怜样。
蒋兆川只听到脑子里的一声轰鸣,眼里当即燃了两簇暴火,“蒋澄然,你怎么回事!”
他今天到家的有些晚,只是刚下班回来,一到楼下,擦肩而过时的几个住户就把他给拦住了。筒子楼里平时走上走下,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蒋兆川认得那是几个熟悉的脸孔,谁料下一秒,那几个女人就对着他手舞足蹈又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那白白嫩嫩的,看着可机灵的孩子,叫然然的,是你家的吧?你家孩子被打了!”
光这一句,蒋兆川就怔了。他疑是没听清,“说清楚,谁被打了?”
“就刚才的事,你再早回来一点就遇到了。小孩去肖胖子那里买东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打了。”
“那狠的,一脚就把你儿子给踢出来了。”
“小孩太可怜了,一直哭的没完。肖胖子还想打,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人,被我们给拦下来了。”
“然然平时看着挺听话的啊,每次来都叫人,那个嘴甜的。你说才五岁的孩子,能犯什么错,他也真下的去手。”
“真是看不出来,肖胖子平时看着多老实的一个人,结果呢,这什么玩意啊!”
……
后面她们的磕盼唠叨蒋兆川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快步回了家,门开的大声响。却看房子里黑灯瞎火的,连澄然的影子都不见。
以往只稍他开门的动静大一点,小孩马上就会亲亲热热的跑上来叫“爸爸”,再抱着他的腿不撒手,非要蒋兆川把他抱起来悠两下才开心。反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过。
黑魆魆的一片里,蒋兆川满心打鼓,先回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没人。再一去小房间,灯一开就看澄然躺在被窝里,小小的一团,躺的笔直笔直的,却两颊惨白,嘴唇哆嗦,额上还全是冷汗。
所以那几个邻居说的没错,在他不在的时候,澄然真的被人欺负了一通!
过了这一会儿,澄然肚子上的那个淤青越发的明显起来,痕迹清晰,十足就是狠狠的一脚。蒋兆川脸色全变,重重的一口粗气,“谁打的你!”
蒋兆川横眉冷目,眼里迸出料峭寒光,两道浓戾的剑眉蹙在了一起,盛怒之下,整张英俊的脸庞都变了色,铁青的满是风雷。澄然刚想说话,眼见他这样的表情,翻山倒海的苦意先倒了一缸。
在那个值得他永远铭记的暑假,蒋兆川坦诚说出要结婚的那一刻,父子俩在家里吵了个昏天黑地。澄然几乎把手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绝食,抗议,通通不管用,还说出要以死相迫,可是蒋兆川说的什么:没得商量,必须结婚,已经定在了八月底。
那是他第一次声嘶力竭,掏空了他所有的感情,乞求一般的喊出了爱他。
他毫无理智的扑过去,扑到蒋兆川身上,撞的两个人都一阵趔趄。他的唇随之撞上去,触到蒋兆川唇边坚硬的短茬,四唇相贴,嘴里却是浓重的血腥味……直到蒋兆川劈面一巴掌,把他打的倒地不起。
他拽着自己的领口把他掼到了墙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会是我儿子!”
那时的蒋兆川,就是这样的表情。恨到极致,怒到极致。
澄然愣神的这一刹那,蒋兆川已经大步的冲了出去。
“爸……”澄然刚回复了些力气,生怕他一冲动,登时跌撞着跑下床,也赶紧时快时慢的追出去。
这个时间的居民都还没怎么睡,楼上楼下灯火通明,院子里还有不少人在插科打诨,那独栋的杂货铺亮着灯光,肖胖子还坐在他的长凳上,旁边围着几个人,听他在哀声连连。
“你们说,我在这几年了,什么时候干过出格的事。我自己没孩子,对这里的小孩哪个不是当成亲生的来疼……”
“他叫什么,澄然?蒋澄然?这小孩心眼太坏了,到底是谁教育出来的,这以后……”肖胖子说的正热,却突然有种本能的危险感应,他一抬头,就见前面二楼的走廊里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仿佛正在盯着他。即便还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让肖胖子立感恶寒。
他瞬间就站了起来,弃了长凳准备往店里跑。
说时快,蒋兆川单手一撑,跨出阳台纵身一跃。在一阵惊声尖叫中落地,大跨步的追上了慌不择路的肖胖子,一脚踹他腿窝,把胖子踹的就地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