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自便罢。”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我懒得再与他纠缠。今天不宜出行,那便明天。想着我便躺到床上,准备入梦。
仍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睡着。
梦里,我又回到小时候,那时师父天天在我身上试药,多少次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梦到自己笑着喝下那杯毒酒,眼看着小蝶从我身上拿走师父给的火龙佩,她边哭边说对不起。最后梦到自己杀了师父,站在落云山庄所有人的尸体上大笑不已。
。。。
醒来已是天明,独苑安静的氛围让我一时有了恍惚的错觉。
“你醒啦?”
猛一抬眼,正看到林文扬满脸倦容地站在床边。
我皱了皱眉,他还真是不怕死。
“那个。。。我想了一晚上,我都听你的,呵呵,我还不想死。”
我有些烦躁地坐起身,他赶紧倒了一杯茶端过来,茶温热,刚好。
温水入腹,我精神也好了些。
“什么都听我的?”
“嗯,什么都听你的。”
“那好,把衣服脱了。”
“嗯!”
他麻利地把外衣脱下,看向我。
“全脱了!”
“啊?”
“你不是要听我的吗?”
“这。。。这。。。我。。。我。。。”
“你自己看着办。”
他别扭了半天,嘟囔着问我:
“能不能留条亵裤啊?”
我抬了抬眉,嗯了一声。
等他脱好,我把包袱塞给他,拾起地上的衣服道:
“走,去你家。”
“你让我这样出去啊?”
“走吗?”
“哦。”
带着他从青楼的正门出去,他用包袱遮着脸,往来的客人凑到他身边打量,围得水泄不通。
我在门口等了半天没见他出来,钻进去一看,笑了。
他正缩在一道门边,死死用包袱按住头,没地方走,像只受惊的小老鼠。
我强力把包袱带人拽了起来,将他往肩上一扛,点踏走出青楼。
到了一条小巷,把衣服扔给他,小老鼠委屈地快哭了。
我靠着墙看他,应该不会错,这人肯定能带给我很多乐趣。
他穿好衣服,理了理长发,道: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名字?。。。好像忘了,只记得百脸毒王这个称号,名字。。。
不远处恰时有卖脂粉的小贩吆喝。
“你就叫我胭脂吧。”
“胭脂?”
我抬起下巴指了指小贩。
他低语:
“又不是女人。。。”
我笑言:
“那你随便叫。”
“算了,不说这个,还有一个问题,你的脸。。。”
我摸了摸,这次的面具好一些,没有刀伤,只是颜色非常的诡异。
“我抹了药。”
“哦,行,那走吧,我们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就出发了。”
。。。
马车非常小,一路行来很是颠簸,我看着一头青丝变成的白发,还有敷在脸上紧致的面具,有些愠怒。
想起临行前,林文扬说行军打战是没有马车坐的,在我执意要求下,他说尽量想办法。
于是次日,林文扬禀孟将军时,便说家有老奴,将不久人世,临终前想再看一眼战场,忆当年金戈铁马。孟将军心敬忠国老将,便应允乘轿同行。
孟将军一身刀伤,满脸刚毅,是条硬当当的汉子,但也是这种人,太过顽固,说一不二,看来如果开战,林文扬是逃不了的。
我倒比较欣赏右副将,不仅有一副比得上林文扬的皮相,言行举止更是聪明得体。
想起即将临近寒冬,还要去那么边远的贫苦地带,便意识到这出戏的代价大了些。
马车突然停下来,前面一阵吵闹,然后便听到有人说暂时休息。
疑惑间,林文扬策马来到轿前,掀开布帘,一脸傻笑说:
“刚遇到一些山里来的难民,因为瘟疫逃了出来,幸好遇到我们,孟将军可怜他们,给了一些吃的,现在大夫正在帮他们看病呢。”
他递给我一壶水,一块饼子,又急忙出去。
“我得去帮忙,你先吃。”
我拉住他,问:
“有小孩不?”
“没有,据说孩子太小,抵不住这病,都死了,真是可怜。”
“我也去帮忙,整队人就我最闲。”
“呵,好!”
走到军队的最前面,果然看到一片灰头土脸的人,样子虽然狼狈,衣服却很好,有补丁,却没有破洞。
旁边有些士兵分好粮水,正准备拿给他们。
我走过去,在每碗水里撒了迷药。
看到在前面那个忙得欢快的身影,我摇了摇头,真打起来,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他。
等他过来拿粮水的时候,我把他拉到一边,问:
“想不想立功?”
“什么?”
“想不想在孟将军面前表现表现?”
“想啊。”
“那我告诉你,那些人根本不是山里的难民,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一会他们晕了,你就把其中一个人的衣服划开,里面肯定有火药,然后你再告诉孟将军,是你发现的,要快,别让别人抢功了,知道吗?”
林文扬听完有点懵,回头看了看那些难民,其中一人对他笑了一下,他也回笑过去。
我一掌拍上他脑袋,径直回我的马车去。
朽木不可雕也!
过了一会,前面又是一阵喧闹,我懒得理会,继续看手里的历代兵法。
第4章 兴城趣
军队再次前行时,马车外传来士兵的声音。
“齐副将好厉害啊,居然能识破那些人!”
“是啊,搜身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谁知道他们会把火药缝在衣服里!”
“孟将军很欣赏他呢!”
。。。
是夜,军队在野地扎营,五万人的军帐绵延数里。
众人皆为左副将齐勇轩喝彩。
我不喜热闹,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许是休息了,明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有个人跳入马车,不说话,拿着水猛灌。
“水非酒,再喝也不会醉。”
那人停下动作,狠狠地喷着鼻息。
“哎你说他多无耻啊,明明是你下的药,他全揽自己身上了。”
“那又如何?”
“我替你不值啊。”
我嗤笑,很想问他知不知道什么是掩耳盗铃,真是死要面子。拍拍他算是安慰。
钻出马车,月色正好,我远远走开去散步,林文扬哎了两声就自己睡去了。
突然发现草丛里有些响动,我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子,闭上眼,倏地射出去。
走近一看,我高兴地想跳舞,一只兔子,一只挺肥的白兔子。
马上就地生火,烤了起来。
飘香四溢,即使没任何辅料,这一嘴下去,真真也是美味。
吃完抹净,我踩息炭火,躺下休息。
很久也未睡去,实在是很想仰天狂笑,不仅是因为林文扬的小别扭,还是因为我有点佩服那个从我下马车就一直跟随的家伙,直到我吃完也未露面,看来对方不吃食诱这一套。行军数日,皆是粗食淡水,这种自制力,我自愧不如。
也多亏对方这一点,我多少能猜到那人是谁。
我们一路南行,走了两月左右,终于到达兴城。士兵们得以稍微整顿休息,然后便由安排好的士兵带到驻地。
各级军官则是由一邦之主德王爷接待,共同议事。
我将林文扬真正的随从打扮成那位忠国老兵后,与他同行。
为免吓到一众人等,也因时间紧迫,我便匆匆用药膏混合鸡蛋涂于脸上,待风干的差不多,再一点点搓裂,抹上淡红。
众军官及其随从见我时,皆一愣,林文扬问:
“胭脂。。。你的脸?”
答曰:
“天干气燥,有些皲裂。”
德王爷久处边境,性子养的颇为爽快,大声说笑着引我等入内。
落坐后,便自豪地将郡主介绍予众人,那女人确是面容姣丽,沉鱼落雁,竟比之玉芙而无不及,实为天骄。
孟将军对其是欣慰的赞赏,齐副将则是礼貌性地浅笑,而林文扬一干人等皆是丢人现眼的惊艳之色。
一些不轻不重的寒喧后,原驻地大将飞将军也终于赶到,不容多说,德王引着众人往里走出,进了一间防守十分坚固的屋子。
随从俱在外等候。
主子们一走,随从里也开始了奴颜媚色。齐将军的随从恭维孟将军的,其它小军官的随从又恭维二人的。
我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脸上的风云变化。
突然,一个参将的随从看我呆在一旁,似乎颇为不爽,趾高气扬地冲我吼道:
“懂不懂规矩,还不快去给刘大人问好?”
刘大人?我用眼扫过那些人,原来是指孟将军的随从。
我不动,也没说话,嘴角噙笑看着他。
他要是敢冲我打过来,便废了他的手,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从袖子里滑出一根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