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倒两杯咖啡来。」甚至不征询对方意见。
这是下马威的一种，表礼内傲。想和豪门攀关系的人太多了，陆衍之必须小心应对：不管是骗子或真的，总归不能落下大话柄。
青年很紧张，手指揪着腿上的文件包，微微颤抖。
陆衍之：「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抬头，回答：「苏砌恒。」
「那另一位呢？L
「苏沐熙。」
陆衍之：「哪个熙？」
「康熙的熙。」
熙字本意是光明，常用在皇帝年号上，中间还用上唐家下一辈的「沐」字，看来母亲对孩子抱念颇深——关于认祖归宗的。
「男的女的？」
「男。」
两人一来一往问答，陆衍之趁隙在脑中把唐家有可能的对象转了一圈。「所以，苏沐熙是唐家哪一位的孩子？」
讵料，苏砌恒回答：「不知道。」
陆衍之：「……」这哪招？
苏砌恒拿出姊姊的遗书以及一本手帐，陆衍之礼貌性询问：「我能看吗？」
苏砌恒点头。陆衍之先看了遗书，大体就是描写她和唐家某人曾有一夜之谊，当初算是酒后乱性，故连是唐家哪位都不记得。
她本意并非打扰对方生活，纯粹担心过身之后，儿子会给弟弟造成负担，便希望能与唐家人做个鉴定，好确认孩子父亲。
之后的决定，则希望交由双方协议达成。
苏砌恒忙忙递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放弃财产继承的同意书。」
陆衍之沉默了会儿，道：「孩子……六岁？我们无法判定他成年以后是否也同意这份书状存在。而且，即使他本人签了，法律还是可以判定他有财产继承权——前提是，那孩子确实是唐家人。」
苏砌恒握拳。「我们不是为钱。」
陆衍之：「很多人这样讲。」意思是，表面工夫谁不会。
苏砌恒窘了脸。「我只想知道我外甥的父亲是谁……我姊姊急病离世，我有足够保险金，可以养大孩子，不需要更多辅助。而且，我姊姊不是随便的女人，这么多年，追她的人很多，她统统拒绝，一直一个人专心照顾孩子……」
陆衍之扶额。「你知道唐家男人，几乎都结婚了吗？」
苏砌恒垂首。「我知道，所以我不想闹大这事。」
陆衍之没语，他观察青年言语态度，确实和之前那些冒名出现的豺狼不大一样，处处透着一股子傻气——或说他更会演，演技高超足以拿奖。「把记事本给我。」
记事本很旧，近似日记，但又更零散。陆衍之从头翻阅，终于看见关键词：2012，唐湘邑和陶蜜，亚的结婚典礼暨家宴。
唐湘邑负责唐家百货那一块，旗下亦有代理品牌，苏砌恒的姊姊是其中柜姊，当初授命去婚礼上做招待，薪资单上确实也有这笔加班费，还有家宴上与唐家人的合照。唐湘邑的婚礼毕竟不是小事，唐家人不论原先人在哪里，几乎全数到齐。
而到了家宴，那便只有唐家人才能出席。
唐家湘字辈一共九人，扣除三位女性，以及婚礼上的当事人，余下五位，范围不大，应当不难找。
问题是这五位……唐家目前主事的唐湘罭不用讲，他重视唐家声誉到走火入魔程度，指不定直接找人把这对甥舅灭了；唐湘见脱离唐家，人在澳洲，当日并未参与……最小的唐九是Gay，但他糜烂程度不输从前自己，难保喝醉后不分男女。
陆衍之揉揉太阳穴，这些东西仅仅是一份记录，而且是单方面的，证据力可说负无穷。
他难得不是直接赶人，而是善意提醒：「你得有些更强而有力的证明……这些都只是片面说法，不足为信。」
苏砌恒咽了咽口水，再度递出一份报告：「这是DNA检验结果。」
陆衍之诧了，所以，这就是青年在外嚷的「还有别的」？能不能一次拿出来？「谁的？」
苏砌恒头垂更低。「唐湘昔。」
「你确定？」
苏砌恒颔首。「很确定。」
唐湘昔是唐家娱乐事业的老板，母亲是企业家罗家长女，曾是演员，出演过不少脍炙人口的经典戏剧；妹妹唐湘紧则是出名的时尚名媛，三兄妹长相皆承继母亲，是唐家最出色的。
陆衍之调出一张照片，是唐湘昔前阵子走影像奖红毯上拍的——高大昂藏，丰神俊逸，举手投足皆有世家风范，相貌绝伦，不输旗下明星，一下车便先杀了一轮内存。
「是这个人？」
苏砌恒点头，陆衍之：「抱歉，这是我个人疑惑，你是以哪部分细胞验的？先说头发机率很低，确信率不高……」
苏砌恒：「精液。」
陆珩之以为听错。「……什么？」
苏砌恒搓揉双手，总算鼓起勇气说出：「我有唐湘昔的精液。」
※
「小朋友，你是谁啊？」
乔可南走进宇文律师事务所大厦，搭电梯上楼，一出来只见一个约六岁大的小男童坐在陆衍之事务所门前，他迷惑，正巧Lisa出来，他问她：「这孩子……」
Lisa一愣，想了想。「应该是客户带来的孩子。」
真是的，怎么把小孩一个人扔在这里？「叔叔带你进去？」
苏沐熙摇头，坐得很端正。「舅舅叫我在这里等他，不能走。」
「真听话。」乔可南下得下称赞，他接触的小孩没有千也有百，会这样听大人话且坐得住的小孩几乎没有。
他刚下庭，只是来找陆衍之吃个午餐，既然他有客人就不急了。他示意Lisa这儿他接手，让她去做自己的事。「叔叔陪你等，好不好？」
苏沐熙没说好或不好，但小屁股挪了一点，腾出一个空位来。
乔可南不禁一笑，坐下来，窥视小孩样貌：不得不说，长得真是好，双眼又大又亮，睫毛纤长，嘴唇红艳，侧面虽然有点婴儿肥，但轮廓立体，仍看得出长大后会是怎样一个大帅哥。
乔可南陪他坐了一会儿，忽地门打开，一名瘦高青年匆匆走出来。「小熙！」
「舅舅！」孩子完全退去方才寂静模样，立刻睁大星星眼站起来，讨抱抱。
「小熙重了，舅舅快抱不动了。」青年无奈道，说归说，还是努力抱起孩子。
「叔叔再见！」苏沐熙很有礼貌，向乔可南道别。
苏砌恒这才注意到乔可南，便朝他礼貌颔首，推推眼镜，疾步离去——恍若逃难。
乔可南不解。
他起身，推开陆衍之事务所门扉，青年样貌陡然闪过，尽管有眼镜遮掩，可仍看得出模样周正、漂亮、且眼熟……
他一路走至陆衍之办公室门前，才恍然：「啊！」
陆衍之刚好从待客室出来，乔可南冲上去摇晃他肩膀：「刚刚那个是不是那啥那啥『歌王争霸战』的苏砌恒？」
陆衍之拧眉。「什么？」
乔可南一脸「你记忆真差」。「不是昨天才看的吗？他来踢馆，唱徐佳莹那首<糖果粉碎者>，拿了满分……天啊，早知是本人，我就要签名了……」
陆珩之不以为然。「那都是做票，节目效果……等一下，他是艺人？」
乔可南搔搔头。「不算吧？节目讲他在PUB驻唱，不过我猜往后应该会出道。」
废话，后台硬着呢。陆衍之朝Lisa瞥去一眼，说：「你可以午休了。」
Lisa颔首，陆衍之进办公间，立刻坐到电脑前查数据，关键词喂狗下去，照片中的青年扮装中性，媚眼勾人，和先前硬撑成熟的青涩模样不似同一人。乔可南凑过去，说：「他常扮女装，唱女生的歌特别好，就是有种说不清的动人情愫在里面，而且爆发力又够……」
陆衍之有点儿印象了，点开昨晚视频，只见苏砌恒目光凄楚唱：「我不是你的糖果，粉碎的为什么是我……」
陆衍之按脑袋，乔可南：「怎了？」
「……没事。」
单纯的豪门潜规则，他倒不知唐湘昔是个双。据苏砌恒所说，他参加比赛正因这是唐家赞助的，前三名签的是唐家旗下的娱乐公司，他原想托工作人员打听一下，未料阴错阳差，打听到人家床上去。
先前陆衍之看完鉴定报告，直接问他：「你是如何取得的？可信度高吗？唐家人会承认吗？」
一问接一问，问得苏砌恒很尴尬，可他还是答：「我跟他……上床，饭店应该会有进出纪录，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查。」
好吧，姑且信信。「你打算上法庭吗？」
苏砌恒：「嗳？不想……L
陆衍之一副「那你来干么？」，苏砌恒隐约觉察到疑问，道：「我只想取得唐家人同意，确认孩子血缘……」毕竟唐家人口众多，他总不可能一个一个私下确认，索性一次解决，一了百了。「我不想被当作疯子或诈欺犯，所以需要一个代理人，我查过数据，你事务所跟唐家有往来。」
原来如此，看来青年脑子不算挺坏，毕竟豪门DNA若是人人都能要求检验，日子根本不用过了。
就连唐家小九这辈子没搞过女人，都有人跑来宣称怀了他的孩子。
「那天在床上，你没说？」
苏砌恒有点儿热了脸。「没、没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