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齐霄回:“让你不要来的,都那么晚了。”
“没事,你不记得了吗我本来就是夜猫子啊。”宁小案说话的语气透着撒娇,可他的撒娇并没让我觉得难熬,真正难熬的是杨齐霄刚刚开口时的温柔。
我恨不得把这股温柔把他拧碎掐断,让它不要侵袭入我的耳里。
“小简,小炎他拜托……”
“结束了?”在杨齐霄和小简说话时,我突然把头仰高,跌跌撞撞地移了几步,闭着眼太久,初睁开望出去都看不清,都是朦胧的水雾,说话时还不忘带着故意说不清的醉意,“下雨了?”
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方才看清宁小案的脸,他站在杨齐霄背后偏左,见到我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歪了歪头,问得有些疑惑:“这位是?”
“他和我结婚了。”杨齐霄冷言说。
我心里万箭穿心,脸上却笑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啊,真是恭喜杨总,两人看上去很相配呢。”
我有些站不稳,手抓着小简的胳膊,支支吾吾,再次把头埋到小简的肩上。
小简之前叫的车来了,杨齐霄见了又道:“小简,麻烦你把炎总监送到家里,麻烦你了。”
小简应了一声,带我往前走。
我的步伐有些拖沓沉重,先是擦过杨齐霄,又错过宁小案,在彻底走前空着的手指勾了勾宁小案的小拇指,相比我冰冷的指尖,他的是温热的,或许是因为沾上了杨齐霄的温度才会如此。
仅仅一瞬之息,我便松开继续往前走。
我被小简扶上车的后座,干脆躺了上去,像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小简坐在副驾驶向司机报了我家的地址。
直到车开启,我才缓慢睁眼坐起,眼里的醉意消失殆尽,仿佛刚刚那个醉得都走不动路的人不是自己。
小简转过头看着我道:“炎总监,你……”
我让司机把车窗打开,窗外的雨水多多少少飘了进来,秋天的雨夜多少有些冷,我头脑清醒,只是有些难过。
“小简,先回你家吧,我没事。”我装的很累了,对小简说话时已经没有笑的力气。
小简有些犹豫,看我不愿再多说,便向司机说了她家的地址。
“小简。”我在快到她家时开口。
“怎么了炎总监?”
问话时我依然看着窗外,像在问她,亦或是问着自己。
“你觉得齐霄和那个人配吗?”我没说杨总,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这点区别在别人眼里不足为奇,而在我心里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小简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直到打开车门,才告诉我她的答案。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他们很恩爱。”小简答,她望着我的眼里有些担心,我看向她,朝她苍白地一笑。
“再恩爱的人,也会产生问题。”我说得有些无所谓,这样的口气在我自己听来也着实不识趣。
我望着窗外的霓虹闪烁,将手伸出窗外,雨滴就这样滴在我的掌心。
就算再不识趣,我说的也是实话。
因为他们的问题,必定会有我的一份儿,最关键的一份儿。
第10章
我从未见过如杨齐霄这般虚伪的人。
我和他是一个高中的,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我是被人敬而远之的对象。
每周杨齐霄都会笔挺地站在司令台上,穿着学校的校服,同样是白衬衫和黑西裤,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好看。
他自信地念着主持稿,接受着全校师生的仰望。
此时的我则坐在操场边缘的围栏上,一心一意吃着便利店买的早餐,连片刻的视线都不会放于他身上,但耳里也却全是他的声音,透过所有广播,嗡嗡环绕在上空。
我不喜欢读书,抽烟逃课打架无一不沾,老师的讲课只会影响我睡觉的质量,于是我便常常躲在学校花园的角落小憩,这里原本是十分隐秘寂静的地方,我可以尽情地享受着安静的独处时光,无人来打扰。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打破。
有人在告白。
我透过树叶间隙看见杨齐霄的脸,即使我并不会刻意将视线搁在他身上,但他太出名了,没人会不认得他。
他的出名程度和我成正比,我俩的差距便是他永远是正面教材,而我则是反面。
他对面的女生我看着也有些眼熟,似乎是我们班的。
老套的表白戏码,送礼物诉衷情,杨齐霄略带歉意地对女生表示拒绝,并温柔地说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
就算是这么说,那女生竟然也心生感动,没有哭哭啼啼,结局皆大欢喜。
我觉得有些无趣,至少应该打个耳光之类的,正想继续睡觉,却看见杨齐霄在那女生走后,将他收到的礼物,扔了出去。
正巧扔在了我的脚下。
我愣了愣,把它捡起来,杨齐霄没想到角落里还有人,我胡乱地把礼物纸拆得一团糟,发现是一只手表,黑色表带白色表盘,最简单的式样。
杨齐霄站在原地没动,我抬头看他,注视着他淡漠的表情,他就这么看着我,一点儿都不惊慌,似乎被我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也与这位当事人毫无干系。
我从这时起就开始钦佩他,钦佩他刚才与那女生说话时的神情是那样柔和连我差点被感动,到头来只是场作秀。
我把拿着手表的手抬高,对他说:“你不要?那我拿着啦。”
我家庭殷实,并不缺钱,更加不会贪图一块不值钱的手表,可我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这样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好学生,会怎样回答我,心里不免期待,这毕竟是我和风云人物的第一次谈话。
杨齐霄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转变,他站的位置背着光,柔和的光线从他身边洒下来,显得他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我听着这个每周都会听见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我耳边,不禁有些愣神。
“你要就拿着吧。”
同样的声音失去了主持时阳光激昂的语调,等他走后,我才体会到他那刻表情的变化。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鄙夷。
可我并不介意,我笑着看着戴在手腕上的手表,转了转手腕,让阳光洒在表盘上折射出刺眼的斑驳。
我可是知道了他的秘密,全校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当我再一次见到杨齐霄时,我正往教学楼顶楼的员工厕所走去,我打算抽根烟,海哥新给我带来的。
顶楼整层是不用的空教室,平时没人上来,海哥说这次的烟味道浓,也许会符合我的口味。
学校抓得严,我便不想在楼下的厕所抽,省的生事端。
只是我没想到,姿态优雅的好学生杨齐霄也在抽烟。
我挑了挑眉,走到他边上,他见到我并没有多震惊,我熟练地点着烟,重重吸了一口,烟味呛喉,很刺鼻,但十分刺激,熬过了想要咳嗽的时刻,尼古丁的效果便发散出来。
我斜着头看着杨齐霄,他抽烟时微微蹙眉,浅浅地吸一口,看样子并不沉迷。
“没想到好学生也会抽烟。”我故意激他。
杨齐霄眼窝很深,让我怀疑他一定有外国血统,他望向窗外,神色冷峻。
他瞥头淡淡看了我一眼,并没接话,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甚在意。
烟还没抽完,我的手机就响了,我接起来,是海哥。
“阿炎,晚上有活动,来吗?”海哥是我在高中刚入学时认识的,比我大两届,高三那年因为打架伤人辍学,现在是一间地下车行的老板。
我眼前烟雾缭绕:“什么活动?”
“夜吧吃顿饭,晚上飚吗?”
夜吧是这条街上有名的酒吧,学校很多人都知道,但学校打压严,一旦被抓到就会记过全校批评,我被抓过太多次,之后实在无法我爸就悄悄给学校塞了钱,此后这些举动就被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其次我最大的业余兴趣就是飚车,可我还没成年,没有驾照,唯一能飚的只有海哥的地下车行。
说话间我抽完了手上的烟,把它丢在地上,脚踩着捻灭,发现杨齐霄已经抽完,正在洗水台漱口洗手。
我暗自嘁了声,这人真是累到离谱,做了还得藏,我有些可怜他。
“先夜吧吧,其他晚上看心情。”
我挂了电话,幼稚地跟他学,开大水龙头冲手,再将两手捧起水拍到脸上,他被我的水沾湿了衣领,瞥头皱眉冷冷地瞅我一眼,我却朝他笑。
他关上水龙头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我也顺势关上,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学生,你不累吗?”我的日子闲的无聊,不会放过任何乐子,并且这名好学生给我的“惊喜”太多,看他装腔作势又深不可测,真想挖开他的内里,研究透彻。
我见到杨齐霄整理衣领的手背暴露出青筋,不知是刚才哪个字让他不满。
他眼睛看向镜子里的我说:“那你呢,坏学生,你不累吗?”
我被他问懵了,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我累什么?我和你又不一样。”
他不说话,只是眨了下自己深邃的眼睛,嘴角竟然微微勾起,这样的眼神强而有力,好似能彻底穿透什么,又犹如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被他这样注视觉得不舒服,却又不想示弱,手撑上洗手台,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镜子,倔强地盯回去:“看吧,你说不出来。”
杨齐霄动了动脖子,不愿再与我纠缠便走了出去。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杨齐霄与我不一样的地方很多,但唯独一点。
无论谁是好学生或谁是坏学生,我们的内里,都已经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