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宗嘿嘿一乐:“也不全是,就冲你这磨蹭劲儿,我要是起得比你晚,估计八点半也洗不上澡。”
“你又损我,小心我告——”
“别,你哥我这不是还有事儿嘛,”赵维宗说着歪头控了控耳朵里的水,“你先进去洗着,洗慢点,帮哥拖拖时间,哥去去就来。”
“你要干嘛?”
“当然是为自己的幸福作斗争。”说罢他摆摆手,趿拉着拖鞋疾步往院外走去。
恋爱中的人总是很奇怪,赵初胎如是想,但恋爱似乎确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虽然只有十二岁,却相信自己已经很成熟,到了可以恋爱的年纪了,但班里那些喜欢往地上画乌龟的小男生让她没法产生任何恋爱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洗澡时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等洗完澡穿好白底印了太阳花的连衣裙,擦着头发出水房时,还是没什么头绪,却发现她哥已经回来了,甚至把方才乱糟糟的头发都梳整齐,还穿好了袜子和运动鞋。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看着这人模狗样的家伙,赵初胎倒也能理解前段时间那位苏州的姐姐非要跑那么远找自己老哥的大致原因了。
“你去找春水哥哥了?”
“哪有,我去买了这个。”赵维宗指指脚边地上放着的网兜,里面兜着的,居然是一个浑圆的大西瓜。
赵初胎疑惑地看着她哥,心里想的是,这家伙刚才出门难道是去菜市场?这莫非是从菜市场买来的定情信物?作为一个女生,如果收到这种东西,准会觉得对方不是抠门就是神经,男的会怎么想呢?不知道她哥的心上人会是什么反应。
赵维宗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解释道:“一会儿你们去动物园,天那么热,人那么多,势必会口渴,如果半中央走累了,能吃上那么一块大西瓜,是不是感觉很好?”
“亏你还想得出来,不过,好像确实不错。”作为大兴麒麟瓜的忠实粉丝,赵初胎实事求是道,她又想起哥哥徒手劈西瓜的绝技,心中很是高兴,仿佛那甜美的汁水已经在自己嘴里了。
“你哥天才吧,”赵维宗道,说罢又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孟春水那身板会被挤中暑,本来想熬点绿豆汤带上,但上回我俩在雍和宫都喝伤了……”
“天才,天才,但你准备怎么拿?让我拎着?”
“当然是我拎了,你才多大点劲儿。”
“可人家不说不带你吗?他会不会觉得你死乞白赖?”赵初胎说着从梳子上摘下几根头发,又道,“哥我头发又缠住了。”
“嘿,不带我,那我就不能自个儿去啦?到时候恰巧碰到不就行了,净打击我信心,”赵维宗佯装愠怒道,又无奈地把妹妹拉到自己身边,拿过梳子帮她梳头,“都多大人了,还得你哥给你梳头。”
“这叫互帮互助共同进步,我不是头发长吗,一会儿梳好了,再给我编个麻花辫呗?”
“好,好,”赵维宗放轻手劲,帮赵初胎一缕一缕地梳着分叉与结团,“你哪天问问你同学,还有谁的哥哥会梳那么多种花样。”
“哥你最好啦。”
“毕竟是跟我看上的人出去玩,我妹妹得好看点,你今天这个裙子就很不错。”
孟春水过来的时候,发觉赵家敞着门,出于礼貌,他还是想敲敲门板再进去,却正巧看见赵维宗在给赵初胎编辫子,而他自己的头发显然也刚洗过,蓬松又柔软的样子,在早晨的阳光下让人看了很舒服。
孟春水竟有些不忍打断了,仿佛在做梦,但他立刻清醒过来,站在门口道:“可以走了吗?”
赵家兄妹齐齐找他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样温暖的笑容:“马上!”
但随即这笑容便凝固,赵初胎戳戳她哥的腰窝,道:“好像……他也穿了那件T恤耶。”
赵维宗幽幽道:“我看见了。”
赵初胎憋着笑:“他知道你也买了这么一件吗?”
赵维宗往她发梢绑好辫绳,随即扶额:“现在知道了。”
“那你……要不要去换一件?”
“怂什么,我今天穿它,本来就是为了让人家看见,这会儿你应该给哥打气。”
“哥你最帅了!红蓝特别配!”
这厢兄妹俩正胡诌着,殊不知听力很好的孟春水又尽数听了去,赵维宗要是知道这事儿估计又得羞死。不过,如果他看见孟春水低头偷笑的模样,心里也保准会泛起些忐忑的甜蜜来。
第10章 .
让赵维宗没想到的是,孟春水居然还带了相机。
那年头普通的胶卷相机都没法做到人手一个,更别说他手里拿的那个高级货——不但是数码的,还是进口东西,有个貌似很专业的长镜头。弄根绳挂脖子上,再配上孟春水那种带点散漫带点迷离的眼神,倒真把他衬出些搞艺术的气质来。在四周乱糟糟的人群中,这种气质显得越发的明朗。
“活脱脱一杂志里的资本主义少爷。”赵维宗望着门口正和企鹅馆工作人员交谈门票事宜的孟春水,悄悄跟老妹总结。
而彼时赵初胎正抻着脖子,一心想把冰块后面藏的企鹅看清楚,根本没有工夫搭理赵维宗的絮叨。可无奈个子实在不高,挤在前面一群戴着小黄帽的山东大汉身后,连根鹅毛也看不见。
“要不我抱你?你这样光看人后脑勺啊。”赵维宗拍拍赵初胎汗津津的后肩。
“不要,我都多大了,而且我穿的裙子……”赵初胎匆匆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倔强地往前挤着,脸蛋都挤得发红。
“回来,”赵维宗揪住她的小辫,他实在不忍心自己妹妹被一群大老爷们挤来挤去,沾一身汗臭,“裙子怎么了,有我和你春水哥在,你还怕别人偷看你?而且这裙子又不短,我们给你挡着。”
赵初胎愤怒大叫:“哥!我好不容易挤进去点,你又给我拽出来!春水哥哥呢?”
“他补票去了,企鹅馆要单独买票,刚才咱不是没检票直接进来了吗。”
“你看人家,比你正经多了!”
赵维宗面不改色:“要不要抱?”
赵初胎瞪着他,张了张嘴,最后才蹦出一句:“要!”
“这才是我的聪明妹儿,”赵维宗颇为得意地蹲下身去,给赵初胎捋了捋裙摆,随后往下一捞,让小姑娘在自己手臂上坐好,便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好长时间没抱你了,也没怎么长个儿啊。”
这可是戳到了赵初胎的痛处,她平时最恨做操排队全被安排在第一个,认为这是对她人格的羞辱,可在她们班,确实也找不出比她更矮的人了。如今被赵维宗这么一嘲笑,更是气极,狠狠拍了赵维宗脑袋两下。
赵维宗则完全不在意,问她:“企鹅好不好看?”
“好小啊,不是电视上那种大企鹅!”
正说着,孟春水那边似乎是补好了票,正朝他们这边张望。赵维宗担心他找不到,却苦于一手拎着西瓜,一手托着看企鹅看得入神的妹妹,不方便朝他挥手。好在春水很快就看见了他们,迅速朝这边走来。
虽然逆着光,但赵维宗明确感觉到,自己和他的眼神交汇了那么一两秒,这让他不禁有些愣神,却又嘲笑自己娘里娘气,对个眼儿都琢磨这么半天。
“补好了,”孟春水从手里的三张票里拿出一张,塞进赵维宗裤兜,“把自己的拿好。”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补,”赵维宗笑道,“中午请你吃饭。”
孟春水没搭理他,兀自道:“初胎的我就直接拿着吧,一会儿去猩猩馆一块检就行。”
赵初胎很少被这么正经又亲切地称呼,有些害羞道:“好啊好啊,春水哥哥,你看见企鹅了吗?”
“嗯。”
“你的相机好厉害的样子,它拍东西很好看吗?”
“试试?”孟春水把相机从脖子上取下,靠上前去,耐心地教赵初胎如何使用,“你可以用它拍企鹅。”
赵初胎欢欣雀跃地接过相机瞎鼓捣去了,殊不知孟春水在教他的时候,气息尽数喷在赵维宗下巴上,把他哥吹得心痒,差点没抱稳。
半晌她把相机拿下来,还给孟春水:“真好玩!对了,你帮我和我哥照张相吧,他刚才跟我说,今天好不容易穿得利索,可想让你给他拍一张了。”
赵维宗正盯着玻璃墙后面的冰块发呆,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心说小姑奶奶,你模仿我说话也学得像一点吧,刚才那话可能是我说的吗?他再看孟春水那家伙,居然毫不遮拦地弯起了眉毛,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道:“好,等我调下焦。”
“我在帮你呢!”赵初胎趴在她哥耳畔悄声道。
随即只听“咔嚓”一声,孟春水按下了快门。
于是,赵维宗举着赵初胎,在塞满人的企鹅馆里,一个欲哭无泪,一个笑得狡黠。这一瞬间被永远地记录在了孟春水的照相机里。
出了企鹅馆,赵维宗一把赵初胎放下,这丫头就像小鸟一样到处跑跑跳跳。去往猩猩馆的路上,她又嚷嚷口渴,赵维宗不好直接在全是游客的场馆区表演徒手劈西瓜,于是买了三瓶老酸奶,一人发了一个。看着孟春水专心咬吸管的模样,他心情大好,调侃道:“和我出来玩其实还不错吧?下次你们去海洋馆还带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