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的圣诞节来到。闵良泽的生日也是这一天。顾珏的女友苏牧清取笑他说:“耶稣受难,你的生辰和他同日。可不是要受一番磨难的预言?”她笑得恣意,足以自娱。顾珏坐在对面眉头皱起,向她施以眼色。谁都可以看出闵良泽今日的闷闷不乐。苏牧清忙对男友吐了吐舌头,扭头没有再说下去。她私心里认为闵良泽是挺温和的人。不会在意她的无心之语。江池将他们这个小团体聚合起来,在连锁经营的主题餐厅给他过生日。众人给他送上准备的礼物,又认真地胡闹了一番,还开瓶喝了一点红酒。
等走出餐厅,夜幕已完全降下,街道上时而交汇时而相互驰远的车流,凝成流动的漾彩的时光河流。餐厅外夏末的微凉的风使闵良泽微醺着的头脑清醒些。彭博真开着凯迪拉克,送江池回城西的干部大院。而闵焱负责送已醉醺醺的顾珏和他的女友苏牧清。
闵良泽等看着他们安全上车后,一个人慢慢沿着街市踱步,两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他的心里渐渐沉静下来。期冀拥有如似星辰耀眼完美而雄奇的生活,只是表象之下,完美只是个笑话和谎言。他心里慢慢地想着,就像技艺人点点滴滴琢磨着自己的作品。他的心里是缓的,宁和的。比起上一世,他体会到了寻常日子里细微的快乐。和不那么多欲求下的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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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Mr Soulman.
近来,作为威海集团总经理特助的Shirley,十分烦恼。作为特别助理,她负责闵总的工作行程安排和私人生活打理。总之,这是一个无论如何也要让顶头上司舒心的岗位。比起那些业务明确,技术能力有确定标准的工作人员,她须得有高情商,有以不变应万变的冷静。高冷,她是完美达成。毕竟,他们闵总一身作则,成功演绎了冰山上司,严肃总裁的冷酷。
可现下,她感觉焦头烂额。她发现了闵总的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教她坐立不安,神经灼热。她起身朝玻璃隔间望了望,神情不安,又隐隐含着兴奋感,刺激感。“Shirley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问题?”同秘书室的小女生问她。“别瞎说。没什么事。忙你的去。管得还挺多。”Shirley搪塞她。小职员撇撇嘴,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心想:“你都望总经理办公室十几回了,没事才怪。”小职员又联想至上周刚辞职跟她同桌办公的小柳,觊觎闵总,被人事部辞退,心里一紧,摈除杂念,赶紧进入工作状态。
Shirley的不安和诡异的兴奋起因于今天早上。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八点半,坐立不安的Shirley接到总经理内线,赶紧起身稳当地朝里面隔间走去。
要知道,闵总对职员的仪表要求极苛刻。衬衣的扣子一定要系至颈部最高,袖口永远要保持系好的状态,领带要求一致的扎法形状,皮鞋永远要光亮如新。所有近身的职员一律都得喷清淡的香水,以掩饰各人身上不同的体味。
总之,Shirley起初认定这是个强迫症外加工作狂的上司。跟了他三年,默默再加上一个头衔:三好男人。几乎每天按时归家。很少就赴娱乐声色场所,能免则免,不爱勾搭女职员,不玩办公室恋情,不蓄养外室,不玩暧昧。绝对是有原则有自我坚守的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
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可是怀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的私人助理。重点在于私人助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闵总的行程及人际交往关系网络。密切关注其动向。与闵总这副寡淡的尊容相对,她简直无法想象他情绪波动的模样。但她忍不住遥想、浮想联翩,他们闵大Boss情热的时刻。那可以值得记入史册,葆以收藏的啊。
她虽然已经二十八岁,离人们所言的剩女不远了,但心态其实很少女。尽管名校毕业,专业能力扎实,但实际上,她并想不到,自己能够成为这样一个大众眼里的完美男人的助理。就比如你在奢侈品店里的专柜看到一件奢侈品,你虽然此前听闻过它的传说和轶事,竟也没想到可以这么靠近。她在现实生活中年轻时见过很多学霸,有高智商的,没有高情商。有高情商的没有高颜值。总之,男神这个称号,她认为只有她的顶头上司符合。
她的内心活动很丰富,实际上,遇到闵总,她也只能挺着严肃的面容,兢兢业业完成任务。她打断联想,看着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闵总,静候吩咐。“Shirley,你替我把这件西服送去手洗。我下周出差德国要穿。”闵修夜站着将西装除下,递给她。她无意地瞟到闵总健美的流畅的被衬衣束缚着的手臂上的肌肉,心里狂跳,so cool。她小心接过衣服,检查。
她掏出口袋里的皮夹,有点愣住。对折开的皮夹一侧放着一张两寸的照片。另一边则是一张一寸的照片。和闵总的名片靠在一起。她心口跳得有些快,反应过来,将皮夹放在办公桌上。闵总表情平淡地波澜不惊地将皮夹塞进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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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心机
闵良泽隐隐听到外面佣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或许只是一种幻觉,总之,他就睡醒了。所有晨起的状态约莫有细微的区别。那种感觉可以是清晰的,也可以是很朦胧的。他穿着丝绸睡衣,起身下床卷动遮光窗帘,此时,室内的阒暗,才一扫而尽。
立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极易于捕捉到楼下小花园的动态。他往下巡睃着,花圃里的木槿花开的绚烂,多是重瓣,红粉粉的,菱状叶子,花萼呈灰绿色,裂片卷缩。质轻,微香,味甘。使他联想至宋时金朋说的一句:夜合朝开秋露新,幽庭雅称画屏清。
他返身走到床头柜旁,取来手表,已是上午十点五十二分。心里还是很吃惊的。他重生以来,尚未有过如此酣眠,安宁平缓。他倒不是十分饥饿,他上辈子是习惯不吃早餐的。刚下楼梯,去一楼的饭厅,沈妈就唤住他,“少爷,吃点东西。先生嘱咐我让你醒了就要吃些饭食。”他边慢条斯理地用餐边静静地回想昨晚之事。
他实在很是疑惑闵修夜的用意。他昨日的行为是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和蒙昧?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对于这个问题的思索,不禁使他浑身焦躁起来,吃饭也漫不经心。要知道,闵修夜可是上世间接导致他离世的因素。现在面对闵修夜,他没有办法不对他生出恶感来。他认定闵修夜是在玩弄一种怀柔纵养的伎俩,他想掌控自己,使自己失去生长的动力。呵。闵良泽冷笑,他以为对自己扮演父慈子孝的面具,他真的会傻乎乎相信吗?他想着恨恨地用银质刀叉刺划盘沿,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沈妈不知所以地望了他一眼。
昨天晚上,闵良泽慢悠悠走了两条街市,在小吃街买了几串油炸。突然,身后传来汽笛鸣叫的声音。他有些许吃惊。他看见闵修夜身边的司机,温叔。他打开车,进去。闵修夜怀着一抹浅的笑意,如果不是窗外的月光太过明亮,闵良泽简直怀疑是错觉。其实,闵良泽心里很清楚,他们二人只是在人前很负责地扮演父慈子孝,究竟皮囊之下,又是如何,难以言语道尽。
车子行到半途,他才发现异常。路途已偏离固定回远君别墅的归线,倘若他没记错,这应该是去城西的路。他心里简直迷糊,闵修夜去城西做什么?闵修夜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抚摸他柔软的发旋,解释说:“听凝晴讲,今天是你生日。带你去玩玩。不过赶上圣诞,也很热闹。”
闵良泽心里如同被投进了一个小石子,涟漪一圈圈在心湖波荡开来,有些绚烂,有些激烈。于鬼使神差的一刹那,他竟然感受到两世都没有的父爱,家庭的温暖。他望着坐在自己左侧的闵修夜,心里不敢相信。在车子驰驶的光影交错变幻里,闵修夜的面目是冷峻严肃的。
第13章 长相思
许多年后,闵修夜拥着他,亲吻他的眼睛,那本是他们关系最僵的时候,可他那样轻描淡写地说,他将自己的小相贴身放在皮夹里,就那样放了许多年。那样形势之下,闵良泽竟然无法去恨,无法去怨。他早应知道,这个男子,本就是这样,他早该领悟。
他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有我这样的相片?我竟然不知道。”对方已是成熟伟岸的男人,对他笑得竟微微无赖,不由分说,执起他的右手,与他说:“竟然忘记了那个冬夜?要罚你!”他心里别扭起来,眼睛木木地看他舔吻自己的白瘦纤长的手指,唾液将它润得水亮光滑,黏黏糊糊,湿湿嗒嗒。
他失神地望着他醉迷的神情,脑中却想不起因由。是怎样的一个冬夜,这个男人竟铭记得这样久?男人不满,扳过他的细白的颈子,狠狠咬了一口,牙印恐怕留下了。他痛苦地呜呜似小兽一样抽噎起来。男人认真地看他,说:“你要记得我。记住我如何给你带来欢愉,又是如何予你痛楚。”
男人实在爱恨无措。他早应了解闵良泽是如何没有心肝的一个小妖精。是多么一味折磨他情意的蛊毒。外人听来如何荒唐,现在里面的人却永世希望迷醉。世人偏爱理智的人。他确是在世上作了许多年的正经人、台面人,有一天,男人竟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地陷入一个人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