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书茶接通视频聊天,把手机递给缪畅。缪畅紧张得心脏乱跳,伸手想拉缪书茶一起坐下。缪书茶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领口,转身回卧室里穿衣服了。屏幕上先是显示了雪白的天花板,然后镜头往下转,照到了杨潭和缪海波的脸,两个人紧紧地挤在镜头里。缪畅觉得心里闷闷地发疼,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眼泪倒是先一步滚了下来。杨潭看他哭了也忍不住了,颤着声说:“畅畅,是妈妈啊……”缪畅是不知道,可是杨潭记得二十一年前把小小的畅畅从福利院带回家那天,她就是这样自我介绍的。小团子不知道听懂没有,但是很信任地吊着她的脖子拱进了怀里。缪海波揽着杨潭的肩膀轻拍了几下,眼睛里也隐约闪着泪光:“儿子生日快乐!”缪畅牵起嘴角笑着喊他们:“爸,妈。”
杨潭伸着手去碰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真的能摸到缪畅一样:“怎么瘦了这么多啊,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是不是课很多啊?每天好好吃饭了吗?早点睡不要熬夜知道吗?”缪畅都点头答应了:“没瘦,是摄像头拍出来失真了。”杨潭打量着他背后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房间构造,皱着眉头问:“你这房子怎么这么小这么旧啊,是不是钱不够啊?我早就说了不用给我们汇钱你不听,明天去银行给你打点钱,租间大一点的。”缪畅随口扯了个谎:“租这个房子是因为它在学校里面,离上课的地方比较近,不是租金的问题。”杨潭似乎是信了,点了点头。
缪海波拿过手机问:“小书呢?你们今天生日怎么过的?”缪畅看了一眼卧室的房门:“他刚洗完澡在吹头发。我们上午回自己学校上课了,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看完电影买了蛋糕,晚上在家里自己烧的。”杨潭很惊喜地问:“自己做饭?小书反正不会,那是畅畅做的啦?以前不是不会吗?在……那边家里学的吗?”缪畅顿了一下,含糊地回答说:“嗯,有时候要一个人在家就学了做饭。”
卧室的门开了,缪书茶衣着整齐地走出来,挨着缪畅肩膀坐下。其实他们每天都这样挤在一起坐,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动作,但是缪畅在杨潭和缪海波的注视下突然就有种心里有鬼的感觉,很慌乱地往边上挪了两寸。缪书茶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跟杨潭他们打招呼:“爸,妈。”
缪海波笑着逗他:“刚刚畅畅说今天晚上是他做的饭,我问你,是我做饭好吃还是你哥做饭好吃啊?”缪书茶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哥做饭好吃啦。”缪畅浑身都僵住了,他在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很不安地扯了一下缪书茶的袖子。缪书茶没理会他,继续说:“反正我妈肯定觉得你做的好吃啊,那我就支持一下我哥好了。”缪畅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肯定是爸爸做饭好吃,好久没尝到了。”杨潭立刻追着说道:“那有空回家一趟吧!让爸爸做给你吃!”
缪畅的拳头很紧张地蜷在膝盖上,轻轻啊了一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缪书茶伸手过去盖在他的手背上,转头认真地看着他:“那就过年吧,今年过年一起回家吧?”其实他们手上的动作摄像头是拍不到的,可是缪畅心里又慌又怕,像在做什么坏事的时候被一束追光灯盯上了一样。他越想抽开,缪书茶就攥他越紧,他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难看。杨潭心里一沉,还当他不愿意回去,只好试探着问:“可以吗?畅畅?”缪畅抬起头,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赶紧点了点头。缪海波和杨潭的脸上都显出惊喜的神色,缪海波声音都亮了:“好好好,那我们说好了!就等你回来了,让你尝尝这四年爸爸手艺有没有进步!”四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缪畅放下手机觉得像打了一场仗一样累。
洗漱完躺在床上,缪书茶从后面亲缪畅的后颈,缪畅像是被电到一样往旁边躲了一下。缪书茶没料到他会这个反应,小声地叫他:“哥?”缪畅只觉得身心俱疲,沉沉地叹了口气:“今天太困了,我想睡了。”缪书茶很讨好地点了点头,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盖好:“那晚安。”缪畅卷着被子侧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那天晚上缪书茶又做了噩梦,他已经很久不做这种缪畅突然不见的噩梦了。梦里他有一天下课以后回到这间屋里,打开门发现缪畅不在了。就像四年前那次物理竞赛回家,房间里缪畅的东西全都消失了。拖鞋不见了,牙刷毛巾不见了,衣服不见了,被子枕头不见了。厨房窗台上那棵绿萝死了,本来油绿的叶片都干枯了,皱缩成一团褐色的死物。这时候房东推门进来了,缪书茶冲上去问他:“住在这里的人呢?我哥呢?”房东把他手里拿着的钥匙收走了:“早就搬走了啊,这房子已经又租出去了,你谁啊?赶紧出去,马上新住户要搬进来了!”
缪书茶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窒息一样难受。他心神不宁地翻过身看着缪畅,伸过手把缪畅连人带被子紧紧抱住。缪畅睡得很熟,缪书茶太喜欢缪畅了,就连他的呼吸声都觉得好听。
第18章 下
再过几天就到元旦假期,31号一放学缪书茶就去堕落街找缪畅了。缪畅正在给人点单,手里拿着写字板,听着客人点菜,很认真地一个个记下来。他的字还是爽利挺秀,写好的菜名排在一起像字帖一样好看。他们昨天约好晚上一起去江边看烟火表演,缪畅请了一个平时关系好的同事接他的班,六点半就能下班了。等缪畅点完单,缪书茶叫他一声:“哥!”缪畅转头看他:“放学了?先坐着等我一下吧。”
缪书茶坐在角落的位置,托着下巴看缪畅忙里忙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做了那个噩梦以后他老觉得缪畅有点避开他似的。亲吻的时候缪畅总是走神,虽然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但他们俩中间像隔了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不清也摸不透。好在缪畅还是答应了在这年最后一天陪他去看烟火,缪书茶总算松了口气,沉甸甸的心稍稍轻松了一点。如果缪畅拒绝了那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两个人在店里简单吃了点,坐地铁往江边过去。地铁站里人流如潮,都是往江边的方向去的,涟城已经好几年没有搞这样大型的烟火晚会,今年重启以后立刻引起全城轰动,看今天这场面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候车的地方人头攒动,已经看不出排好的队形。地铁一到站门才刚打开,人们就一股脑蜂拥而上,他俩都是被硬挤上车的。
车门一关,两个人隔个五米距离无奈地对望了一眼,拥挤的车厢里一点移动的空间都没有。缪书茶借着每到一站有人下车的时机往缪畅那边挪,终于在第三站的时候换到了他的身边。缪畅身边那根抓杆上攀满了手,已经没有能扶的地方,缪书茶站不稳,晃晃悠悠地乱撞。缪畅把自己抓着的位置空出来,让缪书茶扶好,然后手覆上去抓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臂也紧紧贴着,缪书茶故意往旁边歪了一下,缪畅怕他摔了忙伸手搭住他另一边肩膀。缪书茶手背上压着缪畅的体温,半面后背贴着缪畅半面胸口,觉得又熨帖又安心。
出地铁站的时候也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的,缪书茶死死抓着缪畅的袖口,怕又像刚才一样被冲散了。他心里已经有些后悔,叹着气说:“早知道这么挤就不来了,还不如在家里看跨年演唱会……”缪畅望着这满眼的人潮也有点头疼,但还是宽慰说:“难得有这种机会,来都来了就好好看吧。”一整个路段都进行了交通管制,视角比较好的位置早就被占领了。缪书茶借着身高优势硬是拉着缪畅挤到了大桥的正中间。这几天涟城一直在下大雪,今天早上才停。从桥上望去,两边观光带的花丛灌木还压着没有化开的积雪,被路灯一照闪着莹莹的光。夜空是深不见底的墨蓝,隐约可以看见几颗不算亮的星星。缪书茶的手指从袖口探进去,捉住缪畅的手指,和他十指交缠,然后连着他的手一起塞到自己暖和柔软的外套口袋里。
烟火表演开始了,一个个礼花砰砰轰鸣着在夜幕中热热闹闹地绽开。缪书茶的眼里明明暗暗映着眼前稍纵即逝的火光,他偏过头看向缪畅,用眼神去描画他的侧脸。他们背后沸反盈天的人群好像一下子离得很远,和他们无关了。缪书茶又转头望向天空,应该是表演渐入高潮了,场面愈发精彩盛大。几朵金色的大礼花接二连三地炸开,每个光点又喷出一朵银色的小礼花,像散了漫天流星一样缓缓地拖着尾巴滑下来。缪书茶捏了捏口袋里缪畅的手:“哥,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个好漂亮啊!”缪畅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话,缪书茶其实听到了,可是他假装那句话被隆隆的烟花声盖过去了,仍然抬头直直望着流光溢彩的夜空。
——缪畅说的是:“小书,我们到此为止吧。”
缪书茶不敢去猜缪畅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假装没听到,手却不自觉地攥得更紧,指甲都掐进缪畅手心肉里了。如果烟花表演能一直演下去多好啊,那他可以永远假装听不清缪畅的话,就这样抓着他的手直到日出月落,直到冰雪消融,直到春暖花开。可是表演总有结束的时候,伴随着惊雷一样的最后一响,最大的礼花绽放在夜空中,广袤的天地间只留下与礼花炮声相比十分低微的喧杂人声。缪畅从缪书茶的口袋里抽出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掰过来,面对面看着他,声音沉静又温柔:“我们退回以前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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