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璇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在小小容川的心里留下过难以磨灭心理阴影,导致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旦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以后,对着黑暗中的窗户,凡有风吹草动,就会神经紧绷。成年以后,恐怖故事慢慢变成了过时的冷笑话,容川自己也变成了满嘴跑火车,各种诡异传说的杜撰者,如今传说中的故事成了真,他倒也不怎么害怕,只是满心好奇的想要会会这名能够飞檐走壁从重重安保措施下摸进院子里装神弄鬼的不速之客。
“啪”
窗户玻璃上又是轻轻的一声响,像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砸中。容川靠在窗户右侧,眼看着眼前的影子慢慢蠕动着,轻轻把掀起了窗帘的一角。
赤、裸着上半身,浑身上下**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在了树上,正焦急的朝着他房间窗户的方向一边扔着东西,一边探头探脑的打量着,眼见着突然透出的一抹亮色,迅速喜笑颜开的小声招呼起来:“容川!是我!”
容川对着眼前的这张脸,整个人都震惊了,“刷”的一把把窗帘拉开,推开了窗户,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说你本事也是够大的……不是让你找个地方先休息着等我消息吗?你到底是怎么摸进来的?”
韩应目测了一下树干到窗台的距离,大着胆子纵身一跳,摇摇晃晃的落定在了窗户下方的凸台上。容川被他杂耍一般的姿势吓的心脏漏跳的半拍,本能性的伸出双手想要接应,下一秒,却已经被对方牢牢的抱紧。
“妈的冷死我了!赶紧抱抱……话说你家这鬼地方跟他妈监狱似的,到处都是监控,给保安好话说了一堆,烟发了好几包也没用,打死也不让老子进来。还好今天下午在你家这儿前前后后绕了好几圈,发现有个地方是片草坡,前面接条小河,我就跑到河对岸游过来了,谁也没发现……怎么样,老子是不是很机智?”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容川却知道,韩应口中的“小河”足有30米宽,是从护城河接出来的一处水道,一面建有高堤,一面和别墅区的绿植坡地接壤,是小区住户平日里散步赏景的好地方,也是护卫着整个别墅区的一道天然屏障。
只是光从对岸的高堤上翻落入水,就要费上不少功夫,入夜之后又是温度骤降,水流湍急,摸黑横渡30多米的河面,简直是拿着小命在开玩笑。更何况,上岸之后的绿植坡地上,为了防止小区内未成年的小家伙们追逐撒欢时失足落水,围了半人高的一圈栅栏,栅栏周围种满了大量的荆棘,让人几乎难以落脚。
眼前的韩应赤、裸着的上半身上挂着横七竖八的血痕,一条牛仔裤也被撕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赤着的双脚黑漆漆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湿哒哒的顶在头上,狼狈的像一只从草窝里逃窜而出的野狗,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的折腾才顺利抵达,容川紧紧抱着他,即使隔着睡衣,也能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刺骨凉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声音越发沙哑:“你半夜三更的跑来干嘛?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房间在这?”
“我来找你啊!”
韩应理直气壮的瞪着眼,终于把埋在对方脖子里的头抬了起来,正想情真意切的发表一下感言,在夜风的洗礼下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威武气势瞬间萎顿了下去:“我听过生日的那个妹子说,你爸妈把你关禁闭了,还准备强行把你给送出去,都这样了,我当然得来找你!而且你妈那么凶,当着那么多人都动手打你,还指不定回家以后会把你打成什么样呢!至于你的房间位置……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你房间在三楼,推开窗户前面就是一棵大槐树吗?我也就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碰着了!”
他嘿嘿笑着,很是费力的把手伸出去,在容川脸上摸了摸:“这脸上的肿都还没消呢,看你平时人模狗样的,你妈也还真下得去手!你疼不疼啊?她回家以后还打了你吗?”
“没有没有!”
容川看他单手拉着窗棂,一副随时都可能跌下去的姿势,赶紧拉住他的手:“她就是一时心急,回来以后都没怎么和我说话就进房间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那就好……”韩应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放了下来,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容川被这个冰凉凉的吻刺激得一个激灵,看着他嘴唇乌紫,浑身哆嗦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你大半夜摸黑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也不是啦……”韩应吸了吸鼻子:“老子本来是想,他们要是再打你的话,我就带你私奔!”
“私奔?”
“是啊!剧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之前我配过的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啊,罗密欧和朱丽叶啊,遇到这种时候,不都是拍拍屁股一起走的吗?反正我家里人都蛮喜欢你的,你就跟我回东莞去!要是你不喜欢住那里,随便在国内找个城市呆着也行!国外也可以考虑,但你得给我点时间。我的英语水平你是知道的,没个一年半载搞一搞,我怕是下了飞机都不会打车……”
他就这样浑身透湿的站在夜风里,一边哆嗦着,一边絮絮叨叨的畅想着有关于未来的各种蓝图。容川听到后面,只看他嘴唇开合,满脸执拗,已经分别不出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忽然狠狠的抱紧他:“你先别说这些了,进房间来,先穿件衣服。”
“哦哦……好!你不说老子都忘了,下水之前把衣服脱在对岸,尼玛都冻了大半天了!”
韩应骂骂咧咧的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抓着窗沿准备抬脚。然而在水中浸泡太久的双脚已经冻得有些发僵,一个打滑之下,整个人已经迅速歪向了一边。容川大惊,反应敏捷的迅速抓住他手腕,正准备向上拉,一道亮光骤然间袭来。
潘琳穿着睡衣,高高盘起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手里拿着手电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院子中央,向来处乱不惊的一张脸变得有些扭曲,神情骇然地向上看着。
“什么人在上面?”
电筒的强光落在了韩应脸上,不速之客的面容落在了探照人的视线中。潘琳的脸色由惊到怒,忽然间愤然尖叫起来:“保安……保安在哪里?这里有小偷!抓小偷!!!”
嘈杂的脚步声迅速朝着容家小院的方向涌来,其间还夹杂着尖利的哨音和犬吠声。整栋别墅的灯光陆续亮起,正在睡梦中的人一个个奔向院中。
容川对着院子里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也变了脸色,提高了嗓子迅速解释着:“妈!你别紧张,他不是小偷,他是我朋友……”
话音未落,随着保安队员手里的探照灯的不断摇晃,韩应本能性的抬手捂了捂眼睛,失去支撑的身体再和平衡无缘,变成了一道歪歪斜斜的自由落体,狠狠地向下坠去。
☆、54.骚乱
随着重重的一声闷响, 院子里的人群默契般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保安队员们之间面面相觑, 对着眼前爬在草坪上一动不动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该一拥而上押解归朝, 还是先判断一下人到底是摔死了没有。容川大脑当机了两秒钟, 随即反身跑到门边, 心急火燎地拉了一阵,等意识到自己如今还处在房门被反锁,身陷囹圄的境地, 只能又焦灼地跑回窗边, 探出半个身子, 声音嘶哑的求助着:“妈!姐!你们赶紧看看他……看看他有没有事!”
容璇被嘈杂的喧嚷声惊醒时,迷迷糊糊地刚入睡不久。
自家弟弟被关禁闭的事持续了小半个月, 从软磨硬泡到强硬抗争各式花样一直没断过,但向来对着这个小儿子宠爱有加的自家爹妈却意外的态度强硬,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意思。
他们姐弟两虽然年纪相差四岁,却向来关系亲密,无话不谈。容川外表文质彬彬, 说话做事常常却出人意表,骨子里格外不安分, 但除了之前考大学偷偷自己填了志愿选了个艺术类方向, 忤逆了自家爹妈期望他向政商两届发展的期盼,惹来了一场长达半年的冷战之外,总体来说,还是个很能为父母为长脸的儿子。
这次的矛盾来的如此激烈,其中的原委虽说容川遮遮掩掩的也没彻底说情,但从潘琳好几次失态的爆发中,她心里大概也有了底。原本想着隔上几天容川被送出国,这些混乱不堪的内讧能就此平息,却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这惹来祸端的肇事者竟是不请自来的再次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潘琳青着一张脸,在任何场合下都能保持镇定的表情在容川急切的恳求和容璇征询的眼神下也变得有些犹豫。虽然爬在眼前不知是死是活的青年对她而言只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但毕竟还是有些担心。
从一个月前,容川撇下大部队直奔北京逗留了一个星期,对其原因却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个合理的说法引起她的警觉开始,到随后出国计划被强烈抵触,再到后来她无意中翻出容川的手机和电脑,看到那些让她震惊的对话内容来自于一个男人为止,事情的发展已经全然超出她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样子。身为一家之主的容宗岳虽然从始至终没有对自家儿子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这件事正式发表过意见,但从他动用一切关系,雷厉风行的准备着容川出国材料的行为看,也是希望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将此事掐灭在襁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