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和秦歌相好的,无论是谁,若非秦歌主动派人去叫,来前总要事先知会秦歌,且进门前总要通禀一番,得了秦歌的首肯才能放行。而他则是无论何时,想来便来,也从未被人拦下来过。
对此,祁云也从未深究,想着许是秦歌一时心血来潮,指不定哪天连大门口都不让他进了呢。
他正想着,只见那小厮客气回道:“云公子,少爷吩咐了,等您来了就叫人去通报一声,他就出来。也免得您再多走这一个来回。”说着,小厮抬手往门前不远处一指,“云公子先上车吧。”
祁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见不远处停着个朴素的马车。
“他倒是想的周全。”祁云嘴上夸着,心中却是越发不解。
这秦歌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还是说,又到了发甜枣的日子?
祁云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只径自的上了那马车。
待他上去不多时,秦歌便也从府中出来了。
一见着秦歌上车,祁云便开口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秦歌上了车在他对面坐下,等马车缓缓的动起来才答:“你且跟着就是。”
祁云听了还欲再问,只见秦歌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便也不自讨没趣,径自的闭目养神去了。
马车就这样行了半个多时辰,等到祁云快要睡着的时候,方才停了下来。
祁云打着哈欠下了马车,跟着秦歌进了一处宅子。
这是个普通的一进院子,看着虽不大,却收拾的整洁干净。院子中间还种着棵柳树,微风轻轻一扫,那柳枝便随着轻轻摆动。
一进院子,祁云就瞧见一个面熟的小丫鬟正在给一株兰花浇水。
见他二人进来,忙福身道:“少爷,云公子。”
秦歌点点头,示意她下去,便带着祁云进了正厅。
两人在厅中坐下,祁云见桌子上有摆好的新鲜水果,就也不客气,随手拿了个苹果来吃。
不多久,吟秋就端着新沏好的热茶从外头进来。
看见吟秋,祁云心中便肯定了一件事。
方才进院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对。秦歌这人虽然有时候不太顾情分,但怎么说也是个大家公子,该有的礼节他不会少。这宅子门口虽没人守着,但他却推了门就近,显然不是这宅子主人与他极为相熟,便是这宅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院中的小丫头他也看着眼熟,好似是在秦府中见过。且现在又见着吟秋,很显然,这宅子应就是秦歌自己的。
他正思虑着,就见一旁的秦歌从袖口中拿出张纸,缓声道:“以后这院子便是你的。”
祁云一看,那正是一纸房契,心道果真叫他给说中了。这宅子不仅是秦歌的,且还是他预备给自己的一个大甜枣。
他拿起那地契看了看:“怎的还找了这么个院子?”
秦歌端起茶浅尝一口:“如今府里多了秦阳,许多事不方便,故叫人寻了这么个去处。”
许多事不方便……
祁云低了低头,他虽不太乐意平白收人个宅子,可对秦歌的说法倒也有些同意。以前秦府一般都是只有他二人在,秦知府平日宿在衙门,甚少回来;秦夫人又过世的早,因而平日里不用顾忌什么。
如今秦阳这小丫头来了,虽说不在一个院子里,但府里头毕竟人多口杂,秦阳又是个那么大点的小姑娘,还是注意点好。
想到这,祁云便也点头同意:“好吧,我就当这是自己的院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不过这房契我不要。”说着,他便将那房契往回一推。
秦歌知道祁云这人是个犟脾气,说不要就定是不要的,于是也不强求,将那房契接过来,又递给吟秋让她收了,遂朝祁云道:“去卧房看看?”
祁云正端着那热茶小口的咄着,忽而听秦歌这话,险些没烫了舌头,忙抬头回道:“你且等我把茶喝完。”
秦歌瞧着他便是一笑,随后自顾自的出了正厅,朝着西边的厢房去了。
等他走了,祁云这才松了口气。他朝着一边的吟秋问道:“你家少爷最近是怎么了,翻脸跟翻书似的。”
吟秋似有不解:“少爷如此对公子,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只是之前那段日子他突然不给我好脸,而今又突然一下转了性,还真叫我适应不及。”
祁云这人向来爱憎分明,直来直去,对着吟秋,他也向来不会藏着掖着。平日里对秦歌有什么抱怨也是张口就来,从不顾忌吟秋本是秦歌派来伺候他的,也不怕自己背地里说秦歌的这些坏话,也保不齐要传到他耳朵里。
至于吟秋,她在秦府当差多年,秦歌本就是看中了她寡淡少言这一点,这才调她到了凛华院。是以秦歌曾经那些相好的,她倒也都有些接触。只不过在她看来,这位云公子却是与旁人不同,至于不同在何处,她也有些说不清,只想云公子是这些人里头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说他家少爷不是的。所以许是她自己也未察觉,她对云公子,和对之前的那些人,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眼下吟秋面色一如往常,心中却是好生思索了一番,说道:“公子可还记得,少爷是从何时突然变的。”
祁云想了想,其实秦歌这个人本就是个冷淡的性子。他俩最初搞到一起去的时候,秦歌也没见着怎么对他好。只不过后来日子长了,这才与他话多些。但要说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那副冷漠的样子,仔细想想,确实似是发生过什么。
他只记得在那之前有一次他与秦歌吃饭,席间喝多了些酒,那酒喝着虽不觉得有什么,实际却烈的很,他才饮了不过小半壶,便就觉得有些轻飘飘的。至于后来发生过什么,他倒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依稀记得,当时他与秦歌在床上纠缠,一个不经意就瞧见帐上绣着的梅花。这梅花平日里也常见,并没什么寻常。只那日他喝的脑子里有些不清醒,乍一瞧见那梅花,便想到多年前他曾为了一把画了同样花色的扇子与刘淮之起了争执。也正是那次争执过后,他与那人就彻底的远了,哪怕在街上偶然碰见,也只当是陌生人。
想到此处,祁云这才有些明白,莫不是那日迷糊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若真是如此,即便秦歌与他也只是这么个关系,却也难保他不会生气,试想又有谁愿意在床笫之间听见对方说起旁人?
如此看来,先前那般遭受冷遇,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想罢,他便将杯中已由烫转温的茶水喝了个净,起身朝着西厢房去了。
第8章 八.痴念
日子就这么急速的奔走着,春日就如过眼云烟一般悄无声息的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热火朝天的夏。
这天气一热,人身上就难免有些懒懒的。
祁云亦是如此。
他向来是一到夏天就懒得动的主,可备不住如今身边有了秦歌这么一号子人物。只要秦歌一个召唤,他便要随叫随到。
说起来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任那人挥之即来,这事儿他打一开始就想不通。只不过后来他觉得,起码和秦歌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做什么,哪怕彼此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没趣。
而若是和旁的什么人在一起,就总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他觉得,可能是秦歌这个人有毒。
这日,他和秦歌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往日每每对弈,两人都是平分秋色,而今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竟是叫秦歌逼得步步紧退,溃不成军。
他想了又想,定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所以才会觉得心情烦躁。这心情一烦躁,脑子自然就有点跟不上。
他从宅子出来,心气不顺的在街上溜达。想着回去得去他爹房里翻翻关于下棋的书籍,哪怕是通篇看了背下来,也得赢他秦歌一回。
正想着,就看见街那头远远的有一群人围着,不知道正在瞧什么。
他边往过走边想,这大热天的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保不齐是谁家小两口打架了,要么就是路过之人互相起了点小摩擦,再不然就是哪个小贩又造谣说自家膏药贴了包治百病……
不外乎就是这些个闲事,总不能还是一帮闲人围观可怜少女卖身葬父吧。
他朝人群凑过去,奈何他身量不高,隔着里一圈外一圈的人瞧不到里头,于是只能找个稀松的人缝往里挤了挤。
挤到一半的时候,他顺着缝隙将里头的情形瞧了个大概。他一拍大腿:还真是个卖身葬父的。
至于旁边那个拉扯他的大汉,不用说,肯定是强抢民女的。
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这么个艳阳高照的天,这得是个内心什么样的汉子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大太阳抢民女啊……
他心里头感叹着,就想往出挤。还没迈开腿,就瞧见旁边不远处,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刘淮之从来就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打小便是。
他顺着那人旁边看过去,果然瞧见个人正津津有味的朝里头看着,一手还轻轻的挽着刘淮之的胳膊。
他看着那只挽在刘淮之胳膊上的手,一瞬间就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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