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低沉地怒吼,陆晓瞪着惊恐的眼睛,奋力的扭转着,挣扎着,像是一匹被铰链困住的野狼。
左脚回旋着,狠狠地往后面的那人腿上踹去。不料这一击非但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回转的余地,反而激怒了两人,愈发粗鲁的将陆晓按在了地上。
“王八蛋!”被踹的那人叫嚣道,用力的将他的脑袋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那刻,陆晓仿佛听到了青石板发出讽刺的笑声,寒气透过脑门直逼心脏。
他不再挣扎,想起了恨……
“警察——!”扭打之际一声粗旷的喊叫,从老街的开端传来。
“娘的,今儿算你小子走运。”说罢,便慌忙跳进了旁边窄巷的小型面包车里,仓惶逃窜。
“老马知道你们陆家仇人多,叫我瞧瞧你这傻哔还活着没。”邢骅琛几乎是将陆晓拽起来的。
“滚吧。”陆晓并不言谢,语气冰冷,背着冷清的月光继续朝前走去。
“艹......喂!”邢骅琛喊到。
陆晓并没有回应,径直往前走着。
一阵凉风吹过,早就按捺不住的柳叶,在与柳枝纠缠了一阵之后,不慌不忙地飘了下来。
忽地感觉自己心里萌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分不清是欢喜还是厌恶,总之是怪怪的。
邢骅琛啐一口唾沫,右手胡乱的骚动着自己的头发,嘟囔了一句“神经病!”,犹豫一阵,这才往教室走去。
“物理课本还回来了,放你桌上了!”乔阳朝着进门的邢骅琛吆喝,又挑挑眉毛,递去一个玩味的眼神。
刑华琛没当回事,将那课本随手丢进了桌洞。
乔阳见他没反应,这才凑过去,掏出那封信摔在他面前,瞅瞅他裤-裆,又使了个贱么嗖嗖的眼色道,“艳福不浅呀哥们儿。”
邢骅琛嘴上嚷着滚蛋,心里却已经自豪起来。
仔细一看,那粉红色的信封上画了一个精致的小红心,看得出是精心画过的,铅笔的底线还没完全擦除,留着淡淡的、认真的痕迹。
“没有人不爱我,你也不例外。
——顾伊依”
短短的一行字,清秀又大方。竟让那个傲慢的家伙,莫名的扬起了嘴角。
“你女神。”乔阳拍拍邢骅琛的肩膀,满面春风。
昔日的专注与认真竟无声无息的溜走了,邢骅琛也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无法集中精力。或许是那封信,又或许是在担心某人,不知怎的。
思绪开始变得很复杂,莫名的紧张,是略带兴奋的紧张,然后又有一丝后悔,思来想去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哗——
邢骅琛从陆晓那抽回刚被自己涂鸦过的试卷,试图用橡皮将惹眼的“白痴”二字擦去。食指与拇指用力的攥着橡皮,擦起来却极度的小心谨慎。
终于在抗争了几分钟,发现无济于事之后。他开始用碳素笔在上面涂了起来,直到被试卷破掉,形成一个洞,像是丑陋的嘴脸,龇牙咧嘴的嘲笑。
“幼稚!”他骂自己。
最终,耐心耗尽的他,将那张试卷狠狠地团成了一个球,得意地投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再后来——
他又乖乖地跑过去捡了回来,用自己的试卷重新抄了一份,塞到了陆晓的书里。
“我有必要做这傻事么!我是傻逼吗!”邢骅琛嘀咕着,那满脸的傲气与不屑,此刻却变得有几分可爱。
“你为什么老针对陆晓?”坐前排的骆安冉略带调侃地问道。邢骅琛被这话堵住了嗓子眼,只能挑着浓密的眉毛装无辜。
“呵呵,有么?”
骆安冉靠在邢骅琛的桌子上,小声嘀咕了一番。
邢骅琛脸上的表情从不屑渐渐地过渡到惊奇,可在转为期待的时候,骆安冉突然停止了此次对话。
陆晓迟缓地打开那锈迹斑斑的门,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家的气息。摸索着开了灯,便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煞白的天花板。
早就习惯了这种死寂的气氛,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窝在偌大的卧室,大口大口的喝着冷气。
每每如此,当天空被日光抛弃,黑暗迷惑他心脏的时候,陆晓便开始了思念。那感觉像是恐惧,又像是绝望。犹如被自己最亲信的朋友抛进了暗无天日的无底洞,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坠落、坠落……不知该落向何处,不曾被踏实眷顾,他在追寻、在渴求、在期盼、期盼前所未有的一种东西,他在思念自己的母亲、他在追寻——安全感。
在他看似平缓的血流深处,还有另一种情感在滋生、膨胀,那便是恨了。
他在恨什么,恨自己的父亲花天酒地,浪荡不羁,还是恨自己的母亲铁石心肠,狠心背离,又或是在恨命运不公,给自己这般漂浮着暴力与恐惧的童年、少年以及青春。
旁人都说羡慕他,可是羡慕什么?羡慕一个人滚在生冷的夜里?还是羡慕明天有新的惊险上演?或许跟今夜一样,又或许更甚?他该怎样保护自己,他不知道。只能缩作一团静静的等着,等着该来的。
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4章 第四章 心生怜悯的那夜
那晚,两个人失眠了。
一个是思念灌注,多愁善感的陆晓,一个是粗枝大叶却同情泛滥的邢骅琛。
从未有过的失眠,令邢骅琛有些恐惧又有些愤怒,他不明白荷尔蒙正催生着一种奇怪的思想,使他单纯的心智悄悄地发生改变。
像是初春雨夜的麦苗,那生长是不经意间的,无声无息,却又发荣迅速。
两人都在担心,他们都在担心着同一件事,除了担心,他们又都被另一种情绪折磨着。对于陆晓是恨,仿佛与生俱来,同他的肉体一起产生,仿佛比爱的产生更早。而对于邢骅琛则是怜悯。
时针和秒针在墙上定格出凌晨一点钟的锐角,很锋利,刺得人分外清醒。陆晓鼓出个哈欠,瞥一眼那扇冰冷的门,在刚才发出过近乎嫌弃的低吼之后,便一直沉默着。
直到肚子咕噜地叫两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刘姨,可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死寂的沉默,只剩下自己的叹息回应着。
自那次一群流氓来家里闹过之后,刘姨便被吓跑了。虽说时日不久,可他竟记不起他们满脸横肉的脸,只记得领班的右胳膊上令人作呕的硕大文身。
他在冰箱里翻了一阵,除了一只空空的牛奶盒,和几根发黄的菜叶什么都没有。陆晓扭头,冷冷地望着茶几上的一沓人民币,他笑了,竟然连张便条都没有。他像个傻子一样哈哈笑着,先是低低的嘿嘿声,渐渐地哈哈大笑起来。
窗外传来了轰轰雷声。
雨水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平日里见不得光的情绪趁着浓重而又壮烈的夜,明目张胆地醒来,明火执仗,来势汹汹。
第二日,阳光明媚得叫人心疼。
陆晓在窗子前发了会儿呆,便阖门往学校走去,脚步有些迟钝,近似闲逛的意味。
忙碌的早点铺、冷清的咖啡馆、死气沉沉的酒吧......缓慢地从陆晓身旁划过。
即便暴雨或是狂风,在孤独无助的夜里,驱走了星星与月亮,只留了黑暗与恐惧作伴。他知道,第二天一早生活照旧。
谁都无法拒斥这已经延续了千世百代的自然法则。
陆晓亦是如此,他只能走着,日子过着,不冷不热。
一阵急促的铃声之后,吵吵闹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沉稳憨厚的时光便在这一刻悄悄的谱下第一个韵脚。
陆晓掏出自己的试卷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冷静地瞧着守着一团垃圾得邢骅琛。
目光冰冷而沉静。
“看什么!”邢骅琛被陆晓盯得很不自在,他拧着浓浓的眉毛对着陆晓吹胡子瞪眼。
陆晓冷笑,整齐洁白的牙齿映着朱唇,分明是一个男生,却有几分妖娆。
那妖娆依旧叫邢骅琛觉得恶心,虽是不再如往昔那般浓烈。却也值得他呵斥一声滚蛋。
午饭过后,昨夜的疲倦开始袭来。
陆晓倦怠着,昏昏欲睡。化学实验课上,困顿的他几乎是睡着了,脑袋一沉,碰掉了面前的课本。
伴随着酒精灯的倾倒火苗迅速的蔓延开来,惊呼声在教室里沸腾。
邢骅琛没多想,麻利地脱下校服浸湿后,盖灭了火苗。
“怎么回事!”化学教师几乎被气疯了。
“睡着了。”陆晓说。
一记耳光让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
“他生病了。”邢骅琛说得漫不经心,装出一副看热闹又颇具讽刺意味的腔调,心中却忐忑着。
“生病了就请假回家。”老师的语气里平添出几分尴尬之外又满满的尽是怒火。
事后陆晓冷冷地瞧着邢骅琛,“为什么替我说话。”
“是你想太多。”
“最好如此。”陆晓回到,也不再搭话。
课下,班主任老马便传了陆晓去。熟知他家庭状况的老马本不赞成陆晓寄读,无奈邢骅琛死缠烂打,言之凿凿又是情真意切的,他便是谎称学校里下了硬性要求,必须住校。
陆晓辩驳无力,也只得乖乖填了住校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