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刻,梁坤也默默地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街角,注视着他。
上午八点钟,陆晓若无其事地回到学校。一夜未眠的他竟没有一丝睡意。
表面上的陆晓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上课、泡馆、说笑,只是忘记了睡眠跟饥饿。
他开始感觉到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或许我真的错了,我当时真的是被冲动桎梏了思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真的是我错了么?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把全部的自己给了他,难道我就不该从他那得到一点的关怀与存在感么?”
“是我错了么?我会把他逼走么?”陆晓的头脑整天被这些没有答案的问号充斥着。他越迫切地寻求答案,越是被问题束缚。
“你说——陆晓会不会是人格分裂!”芮曦右手托着薛瑞恩的下巴,右手食指在她的脸上比划了一阵。他们今晚要参加一场隆重的汇演。03级的他们将要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之后各奔东西。
“我觉得还好。”芮曦谨慎地动动嘴巴。
“但愿如此吧,最近都没怎么跟他碰面,谁知道他整天在忙些什么。”
“或许是跟骆安冉策划他们所谓的创业项目。我搞不懂他家那么有钱,还创什么业,子承父业不就好了。”
“你怎么会清楚他的背景。好像他都没跟我们提过。”芮曦颇不服气,拿刷子快速地扫过薛瑞恩的脸。
“猜的。看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样,不怎么也得有个七位数。”
“得了吧。闭眼。”芮曦拿着刷子在她的脸上有韵律的挥动着。她思忖着,该让一切真相大白了。她总觉得陆晓没有表面上地那般简单。
芮曦的直觉总是那般准确。
会场的布置井井有条,一切都是那般的正常。
可有人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一如往昔的宁静,却又是寂静的可怕。所有人看起来都像是在预谋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为何工作人员的嘴角都撇的那般的怪异?
是没休息好还是真的要有一场腥风血雨。陆晓的脑袋针扎般地生疼。
他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今夜明明是属于他的舞台。作为为数不多的优秀毕业生之一,他不能给自己的学院丢脸。
“忍一会儿吧,一切都会好的。很快就结束了。”他暗暗地告诉自己。
晚会有条不紊地进行。
领导致辞,掌声。然后是掌声,无聊的不能再无聊的歌舞。
终于熬到了最后的颁奖。
“一切都该结束了。”他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像是一架空虚的傀儡。伴随着主持人念着自己的名字踏上舞台。
“陆晓!”会场的全体人员错愕了。静静地等待着揭晓的那一声旱雷。
“陆晓你还真是不要脸,有种你把你的事迹讲给你的领导同学听。讲出来听一听啊。”
场下一片唏嘘。然后是鼎沸的议论。
陆晓眼前一花,差点昏死过去。他已看不清场下的人群。只能听闻到嗡嗡的杂嚷声。
脑袋有那么一刻像是要爆掉。
“说话啊,陆晓。你那晚的本事去哪了?你那活在骨子里的清高劲去哪了,你为自己辩解啊……"
“你疯了!”梁坤气喘吁吁地冲上舞台,拦住了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苏裕。
“我没疯!疯的人是你!瞧瞧,瞧瞧,你都被他整成什么样了。你不管自己死活,我还要管!是我一手扶持你取得了今天的成绩,凭什么拱手让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终于苏裕还是被梁坤拉下了台。
太阳穴针扎般的生疼,四下模糊一片。
陆晓颤颤巍巍地朝礼堂门口走去。那段距离分明只有几米,时间分明只是过了几秒钟,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你跟梁坤干的苟且之事!有种你别背着我。你光明正大的来啊!”苏裕拽着陆晓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或许是真的恨到了心底。有那么一刻,陆晓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撞出了躯体。
没有疼痛,是晕眩。无休止的晕眩和恶心。
追出来的骆安冉赶忙配合着梁坤劝阻。
“不要脸!真他妈不要脸!”
陆晓任凭苏裕的谩骂殴打,一言不发。
背后的薛瑞恩绝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自打她追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全明白了。自己对陆晓的美好幻想希数破灭。
陆晓早就领会到了薛瑞恩往日里的情意,只是怕辜负不敢揭穿。此刻事实暴露在月光下,他除了投去抱歉的目光什么都不能做。
“看吧,我就是一个这么不堪的人。”陆晓凑到芮曦耳边小声的嘀咕道。
那声音微弱的好似漫天星光下闪过的一只流萤,明明是说过,却又飘渺的虚无存在。
“陆晓!”骆安冉在后面喊道。
他没有回头,茫然无措地朝前走着。
他要去哪儿?他要去干什么?陆晓自己也分不清楚。坦白地说,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多想就这么毫无知觉地流浪。多想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多想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相信明天还会有太阳升起?”陆晓脑袋里不停地诘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看到苏裕抢过话筒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陆晓甩开骆安冉试图挽留他的胳膊。
落寞、忧伤四溢的背影在芮曦的眼前渐行渐远。
骆安冉静静地跟着陆晓,在黑夜里穿梭。迷茫站成一堵墙,堆砌出两人没有方向的路,游荡、徘徊,他们两个像孤独无所依的灵魂又像是相依为命的魄,漂浮在这一切都已睡去的世界中。
第18章 第十八章 讲一段你的故事
心最累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家人。
他想回家,可是该怎样对自己的叔父叔母,又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与自己从小长大的妹妹陆楚。
于是,他想到了邢骅琛。他想,自己更多地是把他当成了为自己遮风避雨的大哥哥。
“跟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吧。”骆安冉望着满天迷离的星光,语气平淡得出奇。
骆安冉一路的跟随,最终随他走到了火车站。或许是太累了,陆晓找了块空地躺了下来。骆安冉像是陆晓游离出的影子,一声不吭地随他躺了下去。
像是一块嵌了无数璀璨钻石的黑丝绒棉毯。安静的罩着两个无知青年。在命运面前,他们还只是孩子,可挑战已经在涛尖执戈宣战。
“你不嫌弃我?你不会觉得我是个怪胎?你不觉得我像是一个隐形炸弹,又或者说是我是一个肮脏的混球?”
“上帝在世界之初,创造了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并赋予他们两种情感,分别对应了白昼和黑夜。黑夜虽在无形中扮演了困顿或是难堪,但是黑夜总归是要来的。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当然也不会选择自己情感的归属。你是黑夜的烙印,或卑微或崇高,或失落或欣喜。没有人的生活会因为你的选择而产生什么波澜。你的就是你的,逃避也好,积极也罢。我只是作为看客,不曾插手你的人生,我又怎会嫌弃。”
“所以,如果我说梁坤的事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你又会怎样!”
“真的!”骆安冉惊喜的坐了起来,“我就知道嘛,那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我喜欢邢骅琛,只是他,从未有过任何人!”陆晓打断了骆安冉的话。
骆安冉尴尬的望着陆晓,他觉得支撑自己神经的最后一根柱梁坍塌了。他世界里的小宇宙正在剧烈的炮炸,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我的天!看来我是真的该好好听你讲一个故事了。我希望它不要太长!”
陆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飘渺的夜空,眼神游离在天与地、地与苍穹之间。
"从那个红色的日子开始,一直都未结束。”这就是我的故事。
骆安冉不再接话。
有风从色雷斯巨穴奔涌而出。在整个城市的上空盘旋,然后形成一个偌大的洞穴,牵引着陆晓往黑洞深处走去。
越来越暗,四下没有丁点的灯光。
“当时只有我、芮曦、薛瑞恩跟梁坤、苏裕在场,自然不会有别人知道。所以保密的工作没必要,只是优秀毕业生的事黄了。不过这都是小事。”骆安冉心里不断地盘算着接下来会发生的种种。只要这事情不在学校里传开,陆晓还是陆晓。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万籁俱寂的夜。
薛瑞恩呆呆地窝在床上,眼眶被无尽的黑暗挤出白花花的泪水。
“妈呀,这是出啥事了!”睡在薛瑞恩上铺的唐灿起夜,看到依旧未眠的薛瑞恩,心想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
“没事你哭个什么劲,天还没塌,收好你这些不招人待见的眼泪。”
唐灿的言辞一向犀利。不过在师长或是陌生人面前当然另当别论。
而于自己身边的朋友而言,这犀利的言辞又透露了玩笑的语气。当事人只能当是乐子听了去,暗自揣度是唐灿心里不把自己当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