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晟睿一听“师娘”两字,眼神像刀子一样的飞过来。
宝玉撇撇嘴,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忠顺王好歹也是师娘亲弟弟,被一道圣旨贬到西藏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去了,剩下老来子独自一人留在宫里。天下人都名眼看着呢,万岁岂能不优待他些?他亲口点了环儿做伴读,环儿不过是五品小官的庶子,论理来说还是高攀了呢,万岁爷难道还能驳了他不成?”
李致听了这话,脸色稍缓,心里也明白,宫里还有对忠顺那货满心愧疚的太上皇盯着呢,水晟睿也不容易。
宝玉打量李先生脸色,又道:“再说了,环儿年纪尚幼,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师娘可是皇上呢,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亏了环儿不成?环儿日后也要成家立业呢,难道能躲着忠顺王府的人一辈子么?如今若是能借机与世子修好,最好不过,就算不能,日后也不好叫人挑出错来。环儿身份在那儿呢,万岁爷如今已经应下这事了,若是再反悔,环儿只怕更不好做人了。”
宝玉这通话说下来,既是在安慰李先生,也是在安慰自己。贾环虽然早慧,可这只不过是赵姨娘遗传的好,心眼儿多。自己这些年来给他启蒙的另类,阴谋阳谋都没少灌输。虽如此,可是毕竟是庶子。庶子这一身份就是贾环的硬伤。身份有限,日后见识也有限,见识有限,作为也有限。如今能进宫做伴读,对贾环日后从文从武都大有益处。既然事情至此,已经没有回旋余地,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就过了。不如卖皇上一个人情,叫他心里念着自己兄弟二人的好。
李致也知道这事只能如此了,便不再纠缠,不过还是说道:“环儿身份有限,若是这么不声不响的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了贵妃的枕边风,把自己庶弟塞进来了呢,叫那起子下人嚼舌根子。你不如下道旨意,说是忠顺王世子亲自求的环儿,这样既保全了大家的脸面,也能叫世子掂量掂量,若他敢明目张胆的为难环儿,岂不叫人都知道他是有意把人塞到自己跟前报复了?”
水晟睿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回去就下旨便是了。你也不用担心,那小子机灵着呢,和他哥哥如出一辙,心眼儿比谁都多,不占别人便宜就不错了,谁还能亏了他去。”
宝玉扁扁嘴,道:“我这是聪慧,师娘又在贬低我乖巧可爱的形象。”
水晟睿挥手就照着宝玉脑勺来了一下子,道:“得了,你个小滑头,赶快去别处看书去,我和你师父有事要说呢。”
宝玉满脸不屑,低声道:“芙蓉帐暖度春宵啊~~”
李致听了这话,眉头一拧,刚要说话。宝玉见了,赶紧抢先道:“弟子这就去温书了,先生和师娘聊国家大事吧,我走了哈。”说完,脚底一抹油,赶紧溜了,留下屋里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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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凤姐儿儿子百天。
年前凤姐儿拼了半条命,终于产下一子。只是母子都有些不足,因此满月并未大办,不过自家亲戚略微表示了一下。如今已有白日,这哥儿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贾母便要宴请亲朋,正式办一场。又有些犹豫,生怕有什么不妥。
宝玉听了贾母之言,笑道:“如今我们家出风头的事还少嘛,也不差这一桩了。况且侄儿是大房嫡子,正经应该好好办一场呢。先前王仁之事,正好也能借此与王家抹平,若是王家疑我们记恨,就不妥了,不如就给凤姐姐这个脸面。”
贾母点头道:“就是这话了,我如今老了,脑子不好用了,以后就靠你们多为家里想想了。”
宝玉摇头,不依道:“老祖宗这是什么话,在我眼里,老祖宗永远都不会老呢。我以后还要老祖宗多多提点呢。”
贾琏和王熙凤的嫡子百日宴,办的很有体面。虽没有大肆下帖,却也该请的都请到了。阖府上下一看便知,这个小主子是有体面的,都巴巴的凑到跟前去奉承。
镇国公府的两位夫人、理国公府的少奶奶、齐国公府的大夫人和大奶奶,西宁郡王府的孙媳妇。余者更有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亲自上门,除此之外,平原侯府、定城侯府、襄阳侯府、景田侯府也都有主子来吃酒。
其他人也就罢了,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实在身份贵重,贾府众人虽心有疑惑,却都按捺下去,起身相迎。
满府上下也就贾母身份相当,能和老太妃并坐罢了,因此独两人首座,其余众人不过在旁奉承着。老太妃和贾母叙了会儿家常,又叫府里几个女儿出来见见。
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邢岫烟、薛宝琴等人都出来见了客。这下子堂上可是热闹了,众人都拉着贾家这几个姑娘相看,都直夸贾母会调理人。其他人还罢了,老太妃却单单拉住了探春,满口不住的夸。
待几个女孩儿下去之后,众人又打听是否有了出处。得知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都未议亲,心里都各自打量。
待到晚间,王夫人和宝玉念叨,“不知道南安郡王府是什么意思呢,今天竟然劳动老太妃亲自前来。”
宝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左右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否则如何这般突然,不过是一小辈百日,老太妃竟然这般兴师动众。”
王夫人笑道:“管他是什么意思呢,到了时日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今天听众人的意思,我才想到,咱家这些姑娘们都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你如今订了郡主,我是不急了,探丫头却还没准儿呢。今天瞧老太妃的意思,莫不是......”
宝玉连忙道,“这话不能信,若是他家大公子,虽袭了王位,却已经有了正妻。妹妹好歹是贵妃亲妹呢,如何能给人做妾!若说南安郡王府的二公子,虽还未娶妻,不过却名声不好,说是克妻呢。再说,王府是什么地方,深宅大院是非太多。要我说,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是。妹妹是庶女,就算不能嫁的太好,再过几个月我便春闱了,在同科里面想看几个前途无量的学子也就是了。”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他家不一定有什么龌龊呢。你不知道,先前赵姨娘那事,我叫琏儿去马道婆那里打听过,老太妃在马道婆那儿她许的心愿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不知是什么缘故呢。这几月又有消息来,说是灯油又填了二十四斤,可也太过了些了。“
宝玉听了,心里闪过什么念头,忙追问道,“太太可还记得,老太妃是从哪日开始加的油钱?”
王夫人仔细想了想,真是忠顺王发配西藏之后的半月。
宝玉对照着原著,又想到南安郡王府手中的兵权,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却不敢确认,只暗暗记在心下。对王夫人说:“幸亏太太机警,这南安王府,只怕真有不好呢。”
王夫人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没有什么证据,只不过有些怀疑,因此不好妄言,只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和朝堂上的事有关就是了,反正日后远着一些便罢了。”
王夫人犹豫道:“那老太太那里......”
宝玉想了想,“无凭无据的,如何说呢。左右两府这么多年交情,不远不近的,突然生疏了也不好。只是母亲记得,莫要再近就是了。”
59第五十九章 水患
这年三月,宝玉如期参加会试。
会试在京城举行,各省的举人同国子监监生都可以参加,考生人数在五百到六百左右。通常取百十人,考上者为“贡生”,第一名为“会元”。
宝玉奉行的是高调做人的原则。以他的地位和名声,若是低调了,只怕会被人欺负呢。因此宝玉盯着的,是会元的位子。这日一早,凌晨时分,宝玉就早早起床了。
会试时,贡院要求卯初(早上五点)入场,这中间还有考前的训话和检查,又臭又长,所以还得早点过去。 王夫人早早给宝玉打点好了考箱,随从马车也都备好。因着二房如今现在已经单过了,因此并未惊扰贾母,要是影响贾母休息,就不孝了,只等着天亮后王夫人给贾母请安时说一声便是了。
宝玉自玉钏儿手中接过考箱,仔细看过一遍,王夫人又嘱咐宝玉吃些东西再走。饭后,一行人出了王夫人院子,王夫人亲自送宝玉到了二门外。又嘱咐再三,好生保重身子,考的如何都不打紧,自己别累着。
到了贡院前,离老远就看见广场上人头耸动。宝玉也不急,三月的天气还冷着呢,加之此时半夜三更的,气温更冷了三分,此时挤过去做什么呢。
宝玉今日围了纯白色狐狸披风,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著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半倚在马车门旁,好不惹眼!
按理说考试不比平常,宝玉这么穿实在是自找麻烦。但是没办法,宝玉现在“身体虚弱”嘛,因此未进考场时,穿的厚实一点也没什么。此时周围众人都是几层单衣,冻得畏畏缩缩,两厢对比,不由得都对宝玉各种羡慕嫉妒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