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言的反应，比刘一航想象中平静，甚至比许魏驰以为的还要平静。刘一航瞬间就没了勇气，他宁愿刘一言生气地大骂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此时此刻平静的表情。
“你再说一遍。”刘一言面无表情地说到。
“我、我......”刘一航心里发憷，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刘一言却突然冷笑了起来：“你就是这么和我出柜的？你就只有这么一点勇气吗，刘一航？”
最后那个“刘一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像是在说给刘一航听，又像是在说给贺扬波听。
刘一航被吓得两腿发软，还好现在是坐着，不然，他一定会因为两腿发软而摔倒。
“他说……”贺扬波突然开口：“我们在一起了。”
“我和一航，正在交往当中。”
刘一言转过头去，淡淡地看着贺扬波，又缓缓回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刘一航。
刘一航被她盯得背脊发凉，弱弱地叫了一声：“姐……”
“多久了？”刘一言问的是刘一航。
“我从坦桑尼亚回来以后。”刘一航老老实实地回答。
听到“坦桑尼亚”几个字，刘一言严峻的表情瞬间有了一些松动，眼底的波纹微微一动，眼神也柔和了一些，他看了看刘一航，又看向贺扬波。
这一次，她问的是贺扬波：“为什么？”
贺扬波抬起头来，直视刘一言的目光，虽然不清楚她问的是什么为什么，可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因为……因为我一直喜欢同性，对异性没有感觉；因为我在你们的婚礼认识了一航；因为我来了林城……或者说，因为我爱一航。”
刘一航扭过脸去看贺扬波，那表情，就像是立马要哭出来一样。
连许魏驰都忍不住在冰块儿脸的掩护下暗自吐槽他没出息。
“你爱他？”刘一言冷笑了一下：“明知道这是一趟浑水，却还要把他拉下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他？”
“我......”事实上，刘一言说的没错，贺扬波哑口无言。
刘一航急了：“姐！不是贺哥……”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呢？”刘一言轻飘飘地递过来一句，刘一航立马焉了。
他能够要求贺扬波不把自己当孩子来看，他能够和所有人分辩自己不是孩子，也能够证明给别人看，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可是在刘一言这里，在家人这里，他永远没办法直起腰来，说自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刘一航是什么情况，我很清楚，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你只凭你爱他这几个字，就把他拉进这种泥潭里，你觉得，这是爱情吗？”刘一言直言不讳道。
贺扬波听了，并不生气，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到：“我也曾经很多次想要离他远一点……你们婚礼之后，我立马就回了G市，老师和我说起到林城开分所的事，我也回绝了。可是……可是某个人却跟着魏驰来G市了……”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刘一航：“因为某些原因，他特意跑来告诉我，让我千万不要到林城。我本来已经决定了，可是偏偏他那种蛮不讲理又有点心虚的样子，让我起了一些逗他的想法。”
“所以，我来了林城。”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一时冲动，做了那个决定，看起来像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现在，我反倒是要感谢当初那个决定了……”说着，他又微微笑着，看了一眼刘一航。
“这么说……”许魏驰皱眉，插了一句嘴：“那个时候，你们就……”
“没有。”贺扬波笑：“那个时候，只是我在喜欢他而已，来了林城之后没多久，我就开始追求他了。”
虽然说花了几天来接受贺扬波喜欢男人这个事实，可是一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工作上最好的搭档一直喜欢同性，而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自己曾经还是他心仪的对象，许魏驰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
“一航那个时候和女朋友分手了，再加上和朋友之间的关系也出了一点问题，所以我常常约他一起吃饭、聊天……也算是我趁虚而入吧……”
许魏驰突然开了窍，难怪贺扬波当初刚来林城的时候，非要住大学城不可，原来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知道一航和我是不一样的……”他真诚地看着刘一言：“在那段时间里，我也无数次地想过，不如就这样算了，反正他也不喜欢我……可是，离他越近，就越是被他吸引，就越是不想放弃了……”
“后来……后来因为一些事，我、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说到这个，贺扬波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一航知道，他说的那些所谓的“不愉快”，绝不仅仅是“不愉快”这么简单。
贺扬波深吸一口气：“后来，一航去了非洲……再后来，我也和你们一样，得知了噩耗……”贺扬波有点哽咽，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眉头微微皱起，眼眶也红了：“我……我发现我比想象中的，更离不开他……更、更爱他……”
“我知道这很自私，我也曾经退缩过……可是、可是我不想再过没有他的日子了……”
第一次听贺扬波从头到尾说起这一段心路历程，刘一航的鼻子酸酸的，正准备张口说话，又听见刘一言问自己：“那你呢？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刘一航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声音。
“这么说，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了？”刘一言看着两个人，问到。
贺扬波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同时，刘一航坚定地声音从耳畔传来：“不会。”
“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刘一言说完，又低着头继续吃饭。
剩下三个卯足了劲儿准备接受狂风暴雨的大男人面面相觑。
“言言？”许魏驰试探地叫她。
刘一言忙着吃饭，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
刘一航见她表情还算镇静，小心翼翼地问到：“姐……这就算是完了？结束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办？”刘一言没好气地问。
“你同意了？”
“我同意不同意，对你们的决定有影响吗？”刘一言这话倒像是在赌气。
“姐……”
“一言，你的想法对一航来说很重要。我……我也会尊重你的看法……”贺扬波说。
“我的想法？”刘一言放下筷子：“你们真的想听，我的想法？”
俩人一起点头。
“我在国外生活过几年，对这种事，我是完全没有任何偏见的，甚至，扬波，像你这种情况，我很特别支持相关的平权运动……这几年，国内对同性之间的关系也相对包容了不少，但是你知道，要想获得社会和相关法律的全面认可，这是不可能的……甚至有时候，连家人这一关都会很难通过。”
贺扬波赞同而又感激地点点头。
“如果和你在一起的是其他人，我一定会很赞同，一定会百分百的祝福。不只是因为你是魏驰的朋友，因为你也是我的朋友。”刘一言诚挚地说到。
“可是......可是今天，来跟我出柜的人是刘一航……”
“如果......如果一航他也是你这样的情况，如果他也从小就喜欢同性，对异性完全没兴趣，那我同样会支持他去做自己。”刘一言叹息：“可是他不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什么时候情窦初开，什么时候暗恋小女生，什么时候谈了第一场恋爱，什么时候和女朋友吵架分手……这些我都知道……”
“扬波，不是因为一航是我的弟弟，而是因为他本来是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和魏驰一样喜欢女孩子的。你让我怎么……”
“对不起……”贺扬波突然出声到。
刘一言一愣，笑了起来：“别这么说……我不是不能接受，我也有朋友，曾经是喜欢异性的，可是后来遇到了某个人……这好像真的和性取向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扬波，你想好了吗？一航和你不一样，你们的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办法得到法律的认可和保障，也许还会很难得到世俗的祝福……也许、也许有一天，一航他会后悔了，他会退缩，然后他也许会离开……那个时候，他也许会回到正轨，他还可以结婚、生子，还可以过上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觉得，你能承受得住吗？”
刘一航立马就急了，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不会的！”
“你闭嘴，没和你说话。”刘一言瞪他，又幽幽地说到：“别为自己都没法保证的事开空头支票。”
贺扬波歪着头看着刘一航炸毛的样子笑，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刘一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到：“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是不是能承受得了。我只知道，现在离开他，对我来说，不比到那个时候再失去他更好。”
第83章 78、我是你姐姐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是不是能承受得了。我只知道，现在离开他，对我来说，不比到那个时候再失去他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