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着装简单而朴素,并肩而立,两人从背后看上去却有些萧瑟,看着碑的视线专注且认真。
他们的车停在不远处,保镖站在车边远远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这是何必。既然已经恨之入骨,也动手杀之后快,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我收回视线,继续在网上查找我阴差阳错失去的这几个月中,顾家发生的事情——尤其想要知道我那几个旧部如今身在何处。只是网上|信息有限,他们平日里都是不抛头露面的人,网上能找到的有关他们的消息少的可怜。
“少爷,他们走了。”副驾驶的保镖出声提醒。
我抬头看过去,碑前果然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
“开过去。”我吩咐司机。
这块墓地,比我想象中还要豪华。
远远看上去不过是一团白、雕成房屋样子的石头,近看才能辨认出来,这是汉白玉的石头上雕刻上了许多精致的图案和纹路,有些地方还描上了细细的金线,顾文冰这几个字的下方,竟然还嵌进去了一块镂花的玉石,剔透的玉石和金色的名字彼此衬托,煞是好看。
当真是大手笔。
若是让我生前为自己安排好墓葬,只怕我是舍不得这么奢侈的安排的。
汉白玉石头砌成的半人高房屋前摆满了东西,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保镖,招招手让他过来。
“少爷。”
我指着面前这些花花草草水果和酒,笑了笑:“把这些给我拿去扔了。”
那保镖一愣,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少爷,死者为大……”
我看也不看他:“不要紧的,我知道的,他不喜欢这些。”
一旁的保镖仍旧是犹豫了一下才上前来抱走这些东西。
终于干干净净清清静静。
从前父亲的旧部吕安就曾经指责过我太过心软,甚至直白地说我是妇人之仁,那时我的父亲就在当场,听见他这样的破口大骂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并无异议。之后我收留顾石和顾玉的时候,吕安一听闻消息便立即从外地赶了回来,一定要我挡着他的面毙了顾石顾玉兄妹二人,甚至对我将顾姓给了他们一事颇有微辞。他原本就是个心直口快个性爽朗的人,自然面不了再一次跑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彼时我已经是顾家家主,被人指着鼻子骂自然不是一件能让我心情愉快的事情,我虽然心中不痛快,却仍旧记得他是为我好,毕竟收养敌人遗孤不可谓不是一件养虎为患的事情。顾石顾玉兄妹二人如今也确实长成了顾家的心腹大患。
事实证明,吕安是对的。
我从前在时,吕安明里暗里给这兄妹二人使了不少绊子,没少在人前为难他们,大大小小的暗杀都有不少,只不过顾及着我的面子和我派去保护他们的弟兄的性命,从来没有来过真的。但是这兄妹二人定然已经记恨上他了。
顾文冰一死,顾石顾玉兄妹二人定然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我在碑前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凉的碑石,只觉得大脑越来越清醒,思路越来越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修几个错别字
第12章 第十二章
从前那个属于顾文冰的人生,终其一生他都没能为自己活。不属于自己的家庭,不该由他承担的责任,不该由他承受的复仇,不该就此结束的人生。
我在这个他已经入土为安的时间点回头去看,才发现他的人生已经偏离的太离谱,他被别人硬生生地压入了一个模子当中,进行着完全扭曲的成长。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好好的水果,人们却非要给它套上一个有形状的模子,虽然可爱,却着实怪异。
我并不愿意再去当这个被迫扭曲生长的果实。
从前的顾文冰心中有这样的决断,却并没有这样的决绝的行动力。但是这已经是我的第二个人生,我并不认为还会有下一次机会让我自己选择。
所以这一次我再不会任由自己被他人套入任何模式当中。
即便我此时已经不再拥有我本来的身体,却断不可忍受顾文冰再一次被折辱,毕竟我的灵魂还是顾文冰。
重来一次,我总不会再如上一次那样无奈,顾文冰之所以不能离开,是因为他爹有死精症,根本不可能放他这个儿子自由。如今的容家家主并不沉溺于声色犬马,身体健康,正值壮年,回去之后也许能想办法找找我是不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我靠在冰凉的墓碑上,有些不着边际地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
等到保镖过来喊我的时候,先递过来的是他手中的电话。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黑。
"老爷。"保镖无声做着口型。
容世卿?
我伸手接过电话。
"怎么还不回来。"
我一愣,不知怎么回答他。从前的父亲虽然因为只有我一个儿子而相当重视我,却从来不曾管制我的出行自由,也不会主动打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家。这对我来说倒是个新鲜的体验。
"……马上。"
"好。"他十分干脆地挂了电话。
我把电话扔给保镖,扶着膝盖就要站起身来,却因为坐了太久,双腿微微有些发麻,膝盖一颤差点没站稳。保镖伸手就要扶我,却被我躲开。
司机等候已久,看见我们过来的时候就启动了车,车门一关上便踩下了油门,看上去略微有些急躁。
我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默默看向窗外。
车驶出陵园并没有多远,我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枪响。
同时间里,司机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我们乘坐的车立刻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也似的谈射了出去。
我立刻扭头朝前方看过去。
两辆我无比熟悉的车,正横亘在马路中央,接着车体为掩护,交了火,其中那两咖啡色的右后车轮边,有一滩显眼而触目惊心的血。有一个一身灰色衣服的人靠着车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胳膊。
黑色这辆自然是顾石顾玉兄妹,而咖啡色这辆,曾经是吕安的座驾。地上那个捂着胳膊的人,那身形我无比熟悉。
我眉头狠狠一抽,几乎要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左边胸膛中的心脏剧烈跳动。
副驾驶的保镖也注视着前方的动作。
"碰"的一声,一颗子弹撞上了前车窗。
容家少主的座驾自然会配有防弹玻璃,被子弹打中的车窗毫发无伤。
司机踩着油门,方向盘往侧边狠狠一打,想要绕开他们。
但是这条马路最多也不过十米宽,必然是要经过他们的交火范围内的,避无可避。
四个人对一人一伤,胜负显而易见。
吕安什么时候居然也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了!
惊讶过后,我已是明显的愤怒。
我劈手从保镖腰侧抽出他的配枪,伸手推开车顶天窗,对着刚好在二十米开外的黑衣保镖就扣动了扳机,立刻又瞄准了另一个,一口气又是连着两枪。昨晚这些我立刻关上车窗,顾不得多想立刻就把手里的枪对准了司机的脑袋,大吼一声:"停车!"这个司机为容世卿工作,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他也许根本不会听我的话停车,我唯有当机立断拿他性命做胁!
司机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被我这么一吼,强自镇定地踩下了刹车,刚好停在了两辆车的中间。
我统共打了三枪,前两枪分别命中顾石和顾玉兄妹二人的保镖,最后一枪则刚好打中顾玉端着枪的胳膊。
我本可以直接瞄准她的胸口。
胜负转瞬扭转。
顾石顾玉皆是识时务者,狠狠用视线钉了一眼我们这辆车的车牌号便立刻转身上车走了,也不管那两个保镖的尸体就这样横陈在马路中央。
躲在咖啡色车辆后的人并未放松警惕,紧紧握着手中的枪,警惕地看着我们的方向。
我所认识的那个已经年过知天命岁数却仍旧清爽利落的吕叔,整个下巴上都是胡茬,头发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青白交加,面上皱纹毕现。他捂着受了伤的胳膊,正靠在车尾巴上,一脸警惕地看着我。尽管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不见,他却仍旧精神抖擞,目光无比锐利,如同一只伸出困境却随时准备反扑的清醒的头狼。
我毫不怀疑即使我方才没有帮他,他也完全能够解决这样的困境。用他自己的话说,"吕叔已经是老江湖啦!"
只是我从未见过他用这样警惕防备的样子看着我。
完全陌生的,透着浓浓的警惕和毫不掩饰的防备。
我扭过头来,慢慢收起手中的枪,扔到前面保镖的身上,轻轻对司机说了一声:"走吧。"
司机跟着容家家主已有一段时间,并不惊慌,踩下油门重新发发动了车子。车轮飞速转动,眨眼远离一片狼藉的战场。而坐在副驾驶上的保镖却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看着被我扔在他腿上的枪,微微睁大了些眼睛。
"回去父亲问起来,一个字都别说就行。"我从后视镜中看着神态迥异的两人,面无表情吩咐道。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就不可能让身边的人为别人服务,把自己的行踪乃至一举一动完全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