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倒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悲观,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怎么琢磨他跟原行声的事情,可能目前他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原行声那晚没说破,就代表可能性不是为零。
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他都要努力争取。
这种非大众取向能接受的感情,如果太过顺利,反而显得不太真实。
但是得知原行声后天去扫墓,而他依旧不能跟着去后的心情,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己会冲出去跟他大声争辩一番。
可是他终究没有去,垂着脸收敛了眼底情绪,抬头冲原行声笑了笑。
原行声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终还是咬咬牙回了房间。
有些东西一个人压抑得太久,实在太过孤独。
沈棠某天晚上偷偷溜出去跟魏然喝酒了,他并不是想买醉,只是觉得喝了酒后能让大脑放空一段时间,紧绷着神经的感觉太累了。
魏然叫严格出来,但严格被他爸妈关禁闭了,估计这个暑假都只能天天待屋里了。
魏然说,你俩好学生一个比一个惨,还是我爽。
沈棠说,我哪儿惨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惨了!
魏然点点他黑眼圈,点点他瘦了一半的侧脸,搂紧了沈棠的胳膊说,不想说就不说,咱痛快喝一场。
沈棠歪头换了个角度瞥他,扬手一干杯。
最后还是下了班的原行声在家附近捡到了醉倒在路边,双手抱着膝盖,像迷路小狗一样的沈棠。
本能的护短让他斥责了魏然一番,魏然委屈的眨眨眼,“原爸爸,是小棠先叫我喝酒的!”
原行声不管,叫了辆车送魏然回去,然后将搂着醉醺醺的沈棠回家。
他喝醉了没话,也不闹腾,很乖的闭着眼睛睡觉。
原行声把他往床上送,沈棠迷迷糊糊发出一声轻微的嘟囔,然后搂紧了原行声的脖子不放松,对方的手劲儿很大,一时间原行声没能扯下来。
“好好好,别瞎动弹。”
“我难受……”沈棠闭着眼睛说。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磨磨蹭蹭掏出了一个钥匙扣,是只小乌龟。
“我抽奖中的。”沈棠把它塞到原行声手里,“要送给爸爸。”
“魏然跟我要,我都没给。”
“我想送给你的。”
“可是你不要。”
原行声用手覆上他的额头,捋了捋他汗湿的头发后,又很快松开了。
他将小乌龟钥匙扣塞进口袋里,在窗外久久未散的蝉鸣声中叹了口气。
沈棠从床上爬起来,凑近他耳边,声音带着点微不可闻的鼻音,“你不是我爸该多好。”
原行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又狠狠地拧碎了。
他将脸埋在手臂里,胸口有点酸闷。
他心疼沈棠,非常心疼。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到日晒三更沈棠才醒,他揉着涨疼的脑袋,浑浑噩噩地完成了机械的洗漱动作,昨晚喝醉后的记忆碎片通通没了,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喝酒误事儿,太耽误事了!沈棠对着水池干呕了几次,擦擦脸回到沙发上躺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原行声已经走了。
在家里做了几张试卷后,外头刮起了狂风,沈棠被呼呼作响的风声弄得有些心烦意乱,跑到阳台收了衣服后,发现乌云压得很低,似乎即将酝酿一场暴雨。
他跑去厕所看了看,原行声没带伞。
沈棠脚下踩着一片被风吹上来的枯叶,他在阳台上犹豫片刻,便带上伞,奔下了楼。
他没去过墓地,只是听原行声说过,在北郊的山上,沈棠找了最近的路线,挤上了公车。
他在终点站下了车,暴雨如期而至,将他的裤管和衣服都打湿了,这条路上压根没有人,沈棠捏住伞柄,被风吹的一阵晃动。
他在山脚下看见了原行声的机车。
那应该是还没走,沈棠用鞋跟黏掉脚下踩到的泥巴,卷起了裤管,赶紧往山上走。
原行声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住了,他刚从墓地出来,就被瓢泼的大雨逼得退回到里面的小亭子里。
雨势太大,地上泥巴湿透了以后,滑得很,稍有不慎就会摔个大跤,而且他们这墓地,属于政府不管的地方,都是老家后山自己的土地,一家一片儿,路都没翻修过。
原行声待在小亭子里,抽出打火机,却始终点不着烟,他索性放弃了,抹了抹斜着飘到他脸上的雨丝,坐着发愣。
等了将近四十分钟,雨没有小下去的征兆,原行声转转眼睛,准备冲出去算了,他没什么耐心等雨停。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远处有个人撑着伞看着他。
原行声觉得此人很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哪儿见过。
“嘿,小豹子。”那人开口说话了。
原行声皱了皱眉,小豹子这称呼,是远哥叫出来的,这人……原行声眯了眯眼睛,是绑走祁飞的那个高利贷大哥?
梁丞撑着伞朝他走近,“下雨了,要不我送你一程?”
原行声皱了皱眉头,“不必。”
梁丞说,“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跟踪你,凑巧,我今天也是来看望一个挚友的。”
“哦。”原行声走过他身边,“关我屁事。”
梁丞这才轻轻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有空喝一杯?跟远哥一起?我有点儿事情想跟你谈谈。”
“不好意思,没兴趣。”原行声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他现在浑身湿透了,又热又黏,心情特别不爽。
“哦那算了,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梁丞说着朝远处瞥了一眼,表情不动声色的变了一下,他指指对面,“你儿子对你可真体贴。”
原行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沈棠正踩着泥巴,艰难的撑着伞朝他走来。
原行声尚且还没从梁丞的话里琢磨出什么不对劲,沈棠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海里捞出来似的,完全湿透了。
“他是谁?”沈棠喘了会儿气说。
“不知道,一个神经病。”原行声说着就掰过沈棠的肩膀上下瞧了瞧,发现对方脚上都是泥巴,右腿还有明显的小口子,他忽然有点冒火,“你来干嘛啊?又不是天塌了,下点雨你至于给我送伞吗?”
沈棠被他一吼搞愣了,原行声吼完就后悔了,他又气又心疼的看着他,将伞往他那儿移,“我他妈养了个傻蛋。”
语气却是软的。
原行声指了指半山腰的亭子说,“先去避避雨,待会儿感冒了。”
沈棠把伞往原行声头上移,被对方一巴掌拍了回去。
俩人坐在亭子里,原行声伸手抹掉了他下巴上的水渍,沈棠不说话,他也没吭声,就这么呆坐了十几分钟。
沈棠手指勾着伞柄,目光投到原行声侧脸上,“我来这里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原行声的呼吸很轻微的停顿了下,他有点心疼沈棠说这句话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没。”原行声看着他,“没这回事儿。”
沈棠点点头,他想问对方为什么从来都不让他过来一起祭拜,为什么只有他不能来。
原行声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要多想,是我的问题,不关你的事。”
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原行声很轻的叹息。
沈棠姓沈,是沈骏龙的儿子,他来祭拜他爸妈不合适,也会让他想起当年捡他的目的,原行声现在是全然没有了那种心思,一丁点都没有。
但沈棠在这里出现后,他会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他怕对方在将来的某一天知道了自己曾经动过那种脑筋,会崩溃,会恨他。
沈棠隔着昏暗的雨帘注视着原行声,手挨着他的手,轻轻的碰了碰。
“你知道吗?每次你从这里回到家,我都不太开心。”
“嗯?”原行声偏头看他。
“我讨厌你一副我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沈棠说。
“你上次跟祁飞说的那句话我听见了。”
原行声半阖着眼朝他看去。
“你说你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呢!”沈棠语气里透着委屈,“你明明就还有我,你爸你妈不在了,我也没亲爸没亲妈啊!可是我有你就知足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能给你依靠,我照顾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到你老!”
原行声心里的某根神经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沈棠狠狠抱住了,对方小心而笨拙的箍着他,将下巴抵着他的肩。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沈棠声音沙哑而缓慢,“秘密还是秘密。”
原行声喉咙里一阵哽咽,他还没从沈棠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似乎被少年认真笃定的语气给震慑住了。
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愿意照顾他,照顾他到老。
他为沈棠的稚气而感到好笑,又为他话里的真诚而感动。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循着本能伸手环住了他。
两个人湿漉漉的抱在一起,挺温暖的。
原行声说,“对不起。”
沈棠松开了他,带着一种复杂情绪看着他,眼睛很亮,又黑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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