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灵眉头皱得更难看,她身上有很多东西是容寄雪送的,包括她的仙剑,她的饰物,她穿的衣服,褚灵气急了,一样一样丢给容寄雪,“你的东西,全还给你,别再跟着我,我死也好,活也罢,与你无关!”
最后摸出她们定情的玉佩,也一并丢给了她,“上一世,没来得及还给你,这次全部还给你。”
“容寄雪,你再跟着我,我真的会对你不客气。”
容寄雪没说话,看着半死不活的,估计是说不出话,褚灵气鼓鼓哼了一声,趾高气昂掉头走了。
让她这么走了,她就白回来了,容寄雪站在原地歇了一会儿,一样一样把褚灵丢的东西抢起来,法袍不穿,穿着亵衣就走了,她得快些,十方秘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容寄雪喘了两口气,强行耗费本命灵火压住那两股力量,化出仙剑,一剑破开了这个活林秘境,身法稍动,追上了褚灵。
“桑桑……对不起。”
真是没完没了,褚灵干脆停下来,随手从乾坤袋里捞出一柄长枪,直直对上容寄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不需要对不起。”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桑桑。”容寄雪红着眼,手都在发颤。她要一个人死在这里吗?上一世她替桑桑收尸,这一回桑桑绝不会替她收尸的了。
“重新不了,”褚灵幽幽盯着她,忽然笑了一下,满脸嘲讽,“跟师姐不一样,我迟早会入魔的。”
“不要紧,”容寄雪温和笑着,收了仙剑,一步一步朝着褚灵过去,“师姐也可以修魔道,只要跟桑桑在一起,师姐怎样都行。”
她不要一个人死在这里,她怎么可以一个人死在这里,容寄雪笑起来。
“你修魔道?”褚灵噗嗤笑出声,极尽嘲讽,“你可是天道认定的神,你修魔道?”
容寄雪又往前走了两步,笑容愈发温和起来,“那又如何?”
“别靠近我!”枪头抵在容寄雪心口,褚灵又生出些害怕的情绪来,容寄雪的脸在笑,看起来却很恐怖。
“你以为这世上的事,你想怎样便怎样吗?!”
“桑桑要怎样才能原谅师姐?”容寄雪在笑,眼眶里盈着两滴泪,唇边还有血迹,“上一世是师姐错了,师姐不该用剑指着桑桑,师姐不该对桑桑出手,师姐知道错了,桑桑要怎样才能原谅师姐?”
“原谅?”
四周安静极了,是秘境湮灭后的虚空,什么也没有,只有她们两人,没有风,没有别的任何声响,只有她们两人的呼吸声隔着一柄长枪遥遥相对。
这个人好陌生。
褚灵又有这个感觉了,连带着心里空落落的,又很茫然,她喜欢了两百年的,真的是这个人吗?
褚灵忽然想笑,没忍住,疯狂笑出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容寄雪,你坦荡一点还让人看得起,你这样虚伪,叫人好恶心。”
“是吗?”
容寄雪往前踏了一步。
枪头险险就要没进去,褚灵急急往后退了两步,再看容寄雪,那些情啊爱啊的,半分也生不出来。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跟这人多说两句话,都嫌恶心。
“你不喜欢我了吗?”她走,她就跟,心口那里好像没有东西在跳,她费尽心思回来,怎么会这样呢?
容寄雪聪明绝顶,却想不明白。
“喜欢过。”
褚灵回头,仍然觉得这人陌生至极,她绝不是为了这个人入魔的,她的师姐,大抵已经死在上一世下界的时候了。
“别再跟着我。”
她说什么,容寄雪仿佛都听不见,只跟着她走,脑海中只回荡着褚灵说最喜欢她的声音。
“桑桑最喜欢师姐了!”
“师姐最好了!”
等师叔从青岳回来,就可以筹备婚事了,十方秘境封印完好,天道不需要催生神灵,桑桑不会成魔,她会和桑桑双修,几十年后,或许还会孕育新的生灵。
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怎么会变成这样?
“桑桑……”
“师姐也最喜欢桑桑了……”
“谁要你喜欢!”那些潜伏着的恨意和不甘心忽然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她所求的究竟是什么鬼?褚灵心里一酸,猛地回头,“别再跟着我!你听不懂吗?!”
枪指在容寄雪心口,她没停。
她神情发懵,撞进去了也没停。
褚灵匆匆收手,将将从她心口下方三寸处刺了进去。血过了一会儿才汩汩冒出来。
容寄雪像死了半截似的,还要往前走,褚灵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紧紧握着长枪拽了出来,又急急退开好远。
胸前一痛,容寄雪这才低头看了看,没有刺到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遗憾。
她又呕出一口血,明明没刺到心脏,心脏却痛得不得了。
枪头上沾着容寄雪的血,银白的颜色带着鲜艳的红,灼目刺眼。
褚灵眼眶一红,想走脚步僵在原地。
“桑桑……”容寄雪胸口流着血,好似看不见,又来追她。
刚生出来一点不忍,唰的一下全掉回去了,褚灵急急换了两口气,收了长枪就走。
才踏出一步,一脚踏空。
虚空的秘境里猛然冒出个无底大洞。
吓得褚灵刚想叫,就看见容寄雪也掉了进来,立马闭嘴往旁边扒拉了两下,摔死也不要跟她摔一起。
第27章 幻梦秘境hzc
“你是谁?”
声音空灵, 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我是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只穿着一身亵衣,胸前平平, 应该年纪不大,身上什么也没有,她想了想, 说:“我好像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空灵的声音愣了一下,“你再看看。”
“看什么?”她看了看四周, 乌漆嘛黑一片, 除了她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她再看自己, 一身皇袍, 龙纹金光熠熠,栩栩如生, 唔,还很重, “我是个可爱的小皇帝吗?”
空灵的声音不说话了。
她叫了两声, 一直没人理她,试着往旁边走了走, 乌漆嘛黑的地方忽然开阔起来,她面前摆着一张书案,上面摞着高高的书简和奏折。
她果然是个可爱的小皇帝呀。
她翻了翻奏折,一堆指责她的话, 放在最上面的写得稍微好听一点——祈乐圣君年幼, 望少耽于顽事, 多知多学, 为一明君。
她看了一下上奏的人,丞相萧婉。
名字听起来不错。
她翻了两下底下压着的稿纸,满满当当写着些无聊的东西,还有一张密密麻麻全是些人名,写着——萧婉、阮在欢,萧婉、阮在欢。
怪不得奏折全是指责。
原来她批个奏折都要开小差。
她忽然想起,这个阮在欢就是自己。既然萧婉的折子已经呈上来了,那萧婉人呢?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来盯着自己批奏折了吗?
阮在欢抬头看了一下,白光有些刺眼,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站在下首,脸色不太好看,“臣听闻陛下昨日又溜出宫去了,可是真的?”
阮在欢第一眼就可以肯定,她就是萧婉。她长得很好看,又很面熟,而且多看几眼火气就起来了。
“是又如何呢?”阮在欢在龙椅上坐下,高高在上瞧着她。
“陛下应多关心国事,纵情欢乐岂是明君所为?”
萧婉是先帝指定的帝师,见了阮在欢一不必下跪二不必行礼,明明是个好看的姑娘,每次说话都很讨厌。
“我昨天去找你了,”阮在欢撇撇嘴,反客为主,“你不在府上,去哪里了?”
萧婉眉头微微一蹙,语气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莫名厌烦,“休沐日臣有臣的私事,陛下有要事可传令微臣。若无要事,陛下应认真学习打理国事,而非……”
话没说完,就被阮在欢凶巴巴打断,“我是皇帝,也是人,又不是御书房里摆着的国玺,我又不像你……无情无义、冷心薄幸……”
阮在欢走下去,直直望着萧婉,她矮她一头,气势却宛若有一米八,“我喜欢你,也不成么?萧、丞、相。”
“微臣不敢。”
又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你不敢?”阮在欢冷笑一声,转身摔了个茶盅,“你不敢还有谁敢?!全天下敢拒绝朕的只有你萧婉!”
……
“阿嚏!”
永沧的冬天极冷,雪堆得整个皇宫的屋檐都只冒出一点儿头,阮在欢从被窝里探出颗脑袋,脸色臭得发黑。
又做了这样乱七八糟的梦。
萧婉在梦里也要拒绝她,真是讨厌。
门外的风刮得呼呼作响,雪还在下,宫里叮呤哐啷有些吵,其实离得很远,但就是觉得吵,明明让他们不要大办。
天已经黑了,冬天天黑得早,宫里也传出来些烟火气儿,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过新年。
她并不想过。
皇室凋零,直系血脉只余她一人,第一年也不需要守岁。
“陛下醒了?”宫女鱼岁打起帘子,唤人进来伺候她起床。
“什么时辰了?”
阮在欢揉揉眼睛,不情不愿爬起来。她就是睡个午觉,睡得有点久了。
“戌时末了,”鱼岁搀着她坐起来,“陛下可要传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