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娘刚生下你那几年,倒是有两个自称是你娘的姐妹来过府里几次,就是吧,你娘性子古怪,不肯认人家,只说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我瞧着那俩人贵气得很,一点也不像来打秋风的,后来你娘去了之后,除了陈家,就没什么亲戚来过了 。”
秦老爷想起亡妻,神色怅然,他是真心喜欢萝娘的,可惜萝娘对他没几分真情。
好在萝娘也没别的心思,生了一双儿女之后愈发喜欢宅在家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他虽然冷淡,却也实实在在陪了他半辈子。
秦老爷已经觉得很知足了,所以即使被心爱的女人临死前算计了一道,也生不出一丁点的怨言,只有无奈,他爱重妻子,本就不欲再娶,萝娘真是想多了。
秦初神色凝重了些:“爹爹可还记得那两个自称是娘亲姐妹的人姓甚名谁?”
她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真相,就差一点了。
秦老爷摇摇头:“不记得了,那时秦家还没起来,爹爹忙着生意,也不常在府中,就见过两回。”
实际上是他察觉到妻子越发不待见他,他不舍得,又实在不忍心让萝娘心烦,便只能躲出去,醉心生意,哎,说起来就心酸。
秦初沉默了一瞬,心里划过一丝遗憾,看来是没线索了。
秦老爷又长叹一声:“你也别怨你娘去得早,她心思重,什么事都藏着不说,所以才郁结于心,早早就去了,但她对你们兄妹是真的好。”
好到为了让一双儿女以后不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对他这个枕边人都下死手…
想到这,秦老爷心底一痛,默默饮茶。
秦初见他一脸愁容,以为是在担心便宜大哥,就宽慰道:“爹爹不必忧心,大哥他没有事,我今天还在大皇子府见了他,你若实在不放心,明日就去寻他,最好带他回九曲县,京城人多势杂,免得再惹出什么祸事。”
“那个混账果然来了京城,怎么还去了皇子府,不成不成,我现在就去找他,打断他的腿。”
秦老爷作势要走,又被秦初好言劝了一番,才答应休息一晚再说。
没成想,第二天不等秦老爷去寻秦末,秦末主动上门了。
“在下乃威王府的门客,威王是什么人,是当今最器重的大皇子,快让秦初出来接见。”
一大早,秦府外就有人嚷嚷,正在前院大厅用早饭的几人一听门房来报,不由都放下了筷子。
门外,秦末还在装腔作势地叫嚣:“快让秦初出来,若是怠慢了小爷,小心我禀告大皇子治你们的罪,啊-”
秦末话还没说完,一只臭鞋迎面砸来。
他慌忙一躲,怒道:“大胆秦初,敢暗算小爷-爷-爹爹!”
“小畜生,我看你哪里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秦老爷一听混账儿子胡言乱语,一个没忍住,脱了鞋就砸过去。
见秦末躲开,他抄起一个顶门的木棍,光着一只脚就冲了上去。
秦末抱头乱躲:“快住手,我可是大皇子的门客,谁敢动手,哎呦-爹快住手。”
“我让你住手,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让你乱跑,让你偷银子,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秦老爷手下一点也不留情,一阵狠打。
秦末被打急了,口不择言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娘怎么没直接毒死你…”
秦老爷愣了愣,手里的木棍一抖,又抡起来继续打,这下更是用尽了全力。
秦府门外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待到秦老爷打累了,罐子凑上去又是给他捏肩又是给他换个趁手的木棍:“老爷您别累着,让奴婢打吧,这种粗活奴婢干就成。”
秦老爷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小丫鬟:“把这个畜生给我绑起来,吊门梁上。”
不等秦末反应过来,罐子就两眼放光地扑了上去,直接把人捆起来往肩上一抗,就往府里的前厅跑,利落的把人吊在了前厅的柱子上。
秦末倒吊着挣扎,嘴里不停叫嚷,见没人搭理,渐渐不作声了。
罐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老爷,小姐,吊好了。”
秦初嘴角一抽,看向身旁的人,讪讪道:“罐子这丫头手脚就是快,其实平时还挺老实的。”
丘瑾宁勾唇浅笑,认同道:“老实忠心还护主,很不错,跟她的主子一样。”一样不错。
秦老爷看了秦末两眼,回去继续吃饭。
方才费了那么大力气,这会儿更饿了。
秦初等着他吃完,才问道:“爹爹,方才大哥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娘对你…”
秦老爷微微叹气:“不怪你娘,她也是为了你们好,再说了萝娘还是念着些旧情,没舍得毒死我。”
说到这,他两眼一红,满是心酸,萝娘啊。
秦末听到这话,又张大嘴想叫嚷,看了眼一旁盯着他的胖丫鬟,心里一怵,小声嘟囔道:“少装模作样了,要不是娘给你下了药,让你绝了生育子嗣的能力,你个老不死的不知道还要纳几房美妾呢,秦家那么有钱。”
“咳咳咳,你个畜生-”秦老爷被气得呛了几口,半晌缓不过劲来。
秦初默了默,没作声。
身边的人握住了她的手。
丘瑾宁轻声安慰:“我见过秦夫人,她是个好娘亲,待你极好。”
那是个长眉入鬓的贵妇人,看着有些不怒自威,一双眼睛却总是不离儿女,很是用心,至少是个好娘亲。
秦初牵唇笑笑:“我无事,我知道她很好。”
好到教导一双儿女: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要吃亏。
“咳咳咳-”
秦老爷一声咳,让握着手的两个人齐齐松开,两脸不自然。
【作话】
嗯,下午见~?
第47章
秦老爷盯着她们握在一起又快速分开的动作, 眼神愣了愣,初儿跟丘小姐好像很亲近的样子。
亲近好啊,跟丘瑾宁多亲近, 说不定女儿会更优秀, 改善改善名声。
以后也好找个好婆家
言归正传,秦老爷苦笑一声:“秦家早些年只是小酒商,我那一年去相看姑娘, 一眼就看到了路过的萝娘。”
他的萝娘就像是牡丹花丛里的傲骨寒梅, 比谁都显眼,比谁都招他的眼。
秦老爷陷入回忆:“我虽中意萝娘, 但父母之命,不敢有违, 为父还是跟别的姑娘订了亲, 不料订亲没多久, 秦家就遭人陷害,落得个倾家荡产, 你们的爷奶也在那个时候去了,订亲的姑娘便退了婚,我走投无路之时, 是萝娘找到我, 把她的私房钱都借给了我, 秦家才鲤鱼打挺翻了个身。”
“我拿着银票去感谢萝娘的时候, 她主动提出想嫁给我, 听到她的话, 我这心里就跟一潭死水里边丢了个太阳进来一样, 那叫一个暖啊。”
秦老爷想到这不由扬了扬嘴角, 带出一脸笑意:“我成亲的时候就许诺这一辈子都纵着她, 所以发现她藏着那绝人子嗣的药时也纵着她,在她把那药熬给我喝,说是补身子的药时也纵着她,我哪舍得不顺她的意呢,我成亲那天就答应了,要一辈子纵着她,哪舍得不纵着我的萝娘啊。”
他慢慢说着,脸上的笑意一点也不减,明明是笑着的,眼角却滚落了泪花。
他哪里不知道枕边人一直防着他,哪里不知道那碗药是做什么的,可他的萝娘临死之际就一个念头了,就想着为儿女打算了,他哪里舍得不答应呢。
秦老爷擦了擦眼角,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萝娘也是在意他的,不然怎么一开始就提出不许他纳妾的话来,不然怎么会端给他那碗药,看着他喝下去才含笑而逝。
他的萝娘至死都不愿他纳妾,至死都在为他们的一双儿女打算啊…
大厅内,一时静默无言,就连秦末也眼角一酸,拧过头去不再说话。
秦老爷喝了口茶,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秦初,又看向被吊在柱子上的秦末,恨铁不成钢道:“为父平看在萝娘的份上,所以宠着你们,纵着你们,只要你们不犯大错,一下都不舍得打,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个混账现在得了势,又想对你妹妹做什么?”
秦末小声反驳道:“是小妹先跟我对着干的,您也偏心,凭什么把秦家都交给小妹,我才是秦家长子。”
秦老爷深吸一口气:“把秦家给你,给你败光吗?你偷的银子都弄哪去了?”
那么多银子啊,他平时不舍得花不舍得穿,就想着给儿女多留点倚仗。
秦末梗着脖子道:“我都孝敬大皇子了,我也是为了秦家,以后秦家有大皇子撑腰,还差那一点银子吗。”
“孝敬?我让你孝敬,去给我拿鞭子来,我打死这个小畜生。”秦老爷气极,看向门外的罐子吩咐道。
当他不知道攀附权贵吗,可权贵是那么好攀附的吗?
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旦没了骨气低了头,就变成了别人的一条狗,半点不由己。
“好嘞,奴婢这就去找鞭子。”罐子一听,马上转身跑远了。
秦初走到秦老爷身边,给他续上茶:“爹,您消消气,银子没了还可以赚,身体要紧,至于大哥,您就带他回去吧,九曲县的产业他既然想要,给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