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举一动皆落在安容眼里,难得的,安容的嘴角扬起一点,然后便躺到了阿七床上,搂着阿七。
食饱靥足,安容抵在阿七的耳边,“真刺激。”气息温热,酥人心胸。好在,是右耳。
阿七不习惯他这样,黑夜里羞红了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好久,阿七重提白日之事——“伶公子,秋官的事儿……”
还没等阿七说完,安容就甩开他,坐起了身,盛怒却又隐忍,“怎么?你现在把你自己当成出来卖的小倌了吗?”
阿七不言语,因为自己确实存了那样的心,他想着,陪他睡一觉哄他开心,也许他会答应帮自己。可是即便自己有这份心,也是他先跑过来招惹自己的,不是吗?
安容走了,带着一身怒气离开了杂役房,同屋另三人的呼噜声不止,一阵一阵刺激着阿七的耳膜,阿七叹口气,又是一个难眠的夜。
辗转反侧,直到天将明,阿七心里才盘算出了一个计划。
第40章 阿七的计划
这是杏林离去后,秋官第一次跟新主子碰面,无法忘怀杏林的惨死,脸上也没给陈秋宝多少好脸色,那人心思倒是通透,很快就察觉了出来。
“过来,给我梳梳头。”语气狠硬,不容置喙。
秋官听闻吩咐,走了上前,拿起搁置在紫檀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子,为他梳理垂散的黑发。凑近些,鼻间的香气更加浓郁,秋官辨不出是何种香料,不过抹在这人身上,完完全全透着一股子媚俗。媚只占三分,俗得占了七分。
突然,陈秋宝抓住自己发边的右手,秋官心中惊吓,手里握着的梳子陡然落地,挣扎躲避状,可是手却被那人抓得更紧。
“蝶公子,放开奴婢!”
“你之前认识我啊,明明我还是第一次跟你说话,你这小妮子眼里怎么全是些敌意?”说话轻浮随意,却带着骇人的气势。
“奴婢并不认识蝶公子!公子请放开!”
陈秋宝猛然松开那只手,松开之际又轻轻推了一把,秋官趔趄在地,姿势狼狈不堪。
藏好眼中的恨意,秋官脸上很快推满了
笑,“都怪奴婢,平时当粗使丫头当……当惯了,第一次伺候蝶公子,有些紧张……还请公子莫要跟奴婢计较。”
到底年纪还小,说违心话时,不免带些生怯紧张。
“只要你服侍好我,以后好吃的好喝的,少不了你的。”
秋官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特别是“服侍”那两字尾音拖得极长,再加上这人此时放肆无礼的打量,就是傻子也识破他的心思了。自己也终于体会到,杏林生前的绝望无助,心中的恨意越加浓重,有绵延攀升之势。
阿七即日便按照自己的计划,他先是去找了春蕊,把她约到了长春院的一处偏地。
春蕊双臂交叉于胸前,脸上还是那副盛气凌人,“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阿七从袖子中拿出十两银子递到了春蕊手上,言辞恳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儿。”
春蕊没瞧上这点钱,冷哼一句,“就这么点钱,还想求我办事儿,你歇歇吧。”
“办完事后,我就立刻离开长春院,以后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话有些成效,春蕊眼珠子一转,明显心动了,嘴上缓了下来,“说说看,是什么事?”
阿七直言道,“我想请你假借伶公子的名义,把秋蝶公子约到一处偏僻处。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十两白银。”
春蕊半信半疑,不知这个龟奴嘴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可架不住钱的诱惑和他允诺的事儿,沉思后说道,“假借我家公子的名头?总有一天会被蝶公子识破,那我可就惨了。”
“你放心好了,到那时只需虚张声势,让妈妈以为他要逃跑,等到他逃跑被抓回来,他肯定会被活活折磨死的,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逃跑了。妈妈容人的度量不大。”
“他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嗯,得罪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事成后我要一百两。”春蕊从下往上瞄了阿七一眼,冷嘲热讽道,“你跟了我们伶公子一年多,他没少给你钱吧。”
“行,一百两。”没有半点犹豫。
阿七花费半夜思虑出的计划,其实也是漏洞百出,但是他目前也只有这么办了,这个人不除掉,他迟早会祸害到秋官身上。阿七突然想起这个人刚到长春院时,那副小鹿受惊的可怜模样,逃跑后被抓回生生凌-辱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短短一年的光景,这人的少年傲骨,早已蜕成了如今的淫靡放荡。或许,这夜夜笙歌的长春院,实则就是一个大染缸,自己也该及早抽身退才好。
秋风瑟瑟,抖落满地枯叶,飞舞,似百蝶。
春蕊一早就把陈秋宝约到了城外的一处荒野,漫山遍野的如火枫林,陈秋宝喜滋滋地站在山脚处,等待着安容,心里窃喜之至,垂涎那人的美色已久,没想到有生之年竟也会被他密会,还寻了这么偏僻的一处。想到即将要发生的艳遇,心绪如新潮难平。
阿七亲眼瞧着春蕊领那人离开长春院,约莫一柱香之后,料定人走得差不多远后,这才去告知了鸨母,句句激愤,急色难掩。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就刚刚。”
梅姨立刻吩咐身旁的丫鬟夏荷把秋官叫了来。
“你家公子不见了,你知道吗?”
秋官见到一旁的阿七,眉头微皱,总觉得这事儿跟他有关,当下面对鸨母,也只是摇摇头,直说不知晓。
“阿七,再去找几个人,一起去找秋蝶,就是把地掘了也得给我把人带回来。”
阿七最后再目光深沉地望了秋官一眼,这个一直被自己当成亲妹妹的小姑娘,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阿七没有告诉秋官这件事,是有自己的思量,如若这事败露,秋官也不会被牵扯进来,她该好好活着的。之后自己会去哪儿呢?回老家吧……还有安容,这次真的是滚得远远的……
傍晚的时候,陈秋宝被一众龟奴押了回来,头发凌乱不堪,脸上尚有青紫淤痕,这事儿闹出的动静很大,梅姨客人正盛时,也没在前面大厅里招呼,而是直接去了后院的柴房。
“你这日子是活腻了吧!”
威严的声音自带着中年妇女的精明厉害,让人不寒而栗。
陈秋宝吓得浑身发颤,哆哆嗦嗦地说:“是……是春蕊!是她!她让我去城西那处的!”
梅姨面露狠绝,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人,吩咐旁人,“去把春蕊叫来。”
春蕊被人带到柴房的路上已经把所有事都在脑子里捋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她心里真真跟明镜似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妈妈。”春蕊低头哈腰,十分恭顺。
梅姨刮弄着十指丹蔻,眼睛都没抬,“我听秋蝶说,是你叫他去的城西。”语气阴沉。
春蕊当下就露出一副不解委屈的小模样,“妈妈,苍天在上啊,奴婢可从来没叫蝶公子去城西。”
“就是你说的!你说你家公子约我!”陈秋宝急了。
梅姨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指尖放在口前吹了吹,看着这互相争辩的二人,孰是孰非,孰真孰假,她也判断不出,只是这个陈秋宝早有前科之鉴,说不定这次他就是存心想逃跑的。
正犹豫时,春蕊来了一句,“我家公子一向寡淡不问世事,怎会约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您可要查明清楚了啊。奴婢说的话若有半分虚假,就把奴婢打入拔舌地狱。”
如此狠毒的言语,梅姨心中的秤砣早已偏向春蕊,定心深思片刻,留不住心的小倌,还不如送他上黄泉,省得惹出是非来。
“你们几个,送他上路。”
上路二字,几乎是人人都懂的暗语,在长春院,每年上路的小倌不说几十个,七八个也总是有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顿住,柴房里只听得见陈秋宝哭爹喊娘的嘶吼声,梅姨没有再理会他,扭臀摆腰地走出了破旧的柴房。
春蕊瞥了眼哭成泪人的秋蝶公子,心里也没生出多少同情,只祈祷着他,做鬼后别来找自己,要找就去找阿七。想到这里,春蕊发现,阿七居然不在这儿。也没细思那人去了哪儿,春蕊直接离开柴房,去厨房做了碗莲子桂花羹,端上了二楼。
“伶公子,喝点羹汤再睡吧,您今晚都没吃东西。”
“没胃口,倒了吧。”
春蕊刚想走上去帮安容宽衣解带,谁知安容摆摆手,挥退了她,春蕊识趣地默默站在一旁。
“今天妈妈叫你过去有何事儿?”
春蕊显然没料到伶公子会问她这等事,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不该全盘托出,毕竟这事儿跟阿七有莫大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