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抱着小黄在怀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小黄很乖,睁大眼巴巴地盯着阿七。
“没什么事……上来看看你。”
安容放下书,拍拍软榻边沿,示意阿七坐过来,阿七不免一阵欣喜,赶忙小跑过去,坐了下来。
“你今天跟燕燕说了什么?”
阿七没想到他会问这事儿,抿抿嘴,不做声。
安容冷笑声,“你跟她说话时,恐不是这般低声下气的态度吧。”
阿七慌了,怔怔地望着安容,喉咙里却发不出一字一句,他委屈极了。
“你下去吧。”
阿七却像回神一般,扯了扯喑哑的嗓门,想说话,“不是……是她先……”
“够了!我叫你下去。”
阿七从软榻边站起,佝偻着背,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到门口。
瞧着那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安容心里萌生出些微心疼,但很快便消逝了,被寒冰覆盖,“你知道这屋子里是什么味道吗?”
阿七回首,摇了摇头,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那张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间,却说出了天底下最寒阿七心的话——
“是女人的味道,你这身上一辈子也生不出这种甜香味。”
阿七落荒而逃。跟穆燕燕之间的一战,他已输的彻彻底底,他以后,不敢了。
安容收回久驻门外的眼眸,低头摸着小黄的背,一缕一缕,柔顺着小狗的绒毛,榻边的书却是半点看不进去了。
阿七也突然间明白了可笑不自量的意思,你看,有时候未必需要问出来,只需要亲身经历一番,便能切身体会它的含义。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阿七像是被那人彻底遗忘了,丢弃在荒草的夹缝里。每每夜深,抚摸床头自己刻画的“安容齐光”四个字,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真被遗弃了吗?想也想不明白,只能每次都去梦里寻他,问个清楚。梦里的他啊,模样没变,性子倒变了个彻底。两人双双在沭阳的茅草屋里住着呢……
第28章 庙会佳节
每年的三月中旬是东成王朝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庙会,届时,那临安街将会门庭若市,来往间都是些卖小摆货的商贩、权贵、读书人,当然还有普通百姓。阿七往年这个时候,也喜欢凑热闹,往临安街最熙攘处寻去。
安容已经一个多月未曾唤阿七过去了,之前有阵子,两人几乎每天腻在一块,少年心性,干柴烈火,难免频了些。只是,自从穆燕燕上次来过之后,安容便像换了个人,阿七耐不住,后来主动去找过他一次,甚至把衣服都脱了,赤条条地站在他面前,却换来了他的一个“滚”字,阿七寒了心,颤抖着身子,在那人狠绝的目光下,拾起衣服穿上,之后便再也没踏上二楼过。
今儿,鸨母让阿七去二楼叫阙公子下来,说是绸缎庄的包老爷来了。他这才踏进了二楼,只是安容的厢房在尽头,阿七想着传完话便下去,估计也是碰不上面的。谁曾想,却碰到了推门而出的安容。
阿七当时傻愣着,直直地望着安容,两人之间竟如一河之隔,注视久了,阿七觉着眼睛有些干痒,伸手揉揉眼窝,手上却湿了。阿七心里唾弃着自己,只要一碰到那人,自己就不像个男人,倒像个怨妇。
很奇怪,明明该转身就走,可阿七当下脚步却似千斤沉,移不开步。安容走了过来,未言一句,拖着阿七就往自己的屋里拽,一进门,把他甩到了床塌上,幸好被褥软,不然阿七的后背一定得撞疼了。安容欺身上来,双臂撑在阿七两侧,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
“讨厌我?”突然安容冒出这么一句,眼神似痛,似狠。
阿七头撇向别处,没再看他,也没理他。
“这段日子,怎不过来?以前不是像条狗摇着尾巴求我上你吗?”
阿七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安容,一脸受伤颓败的样子,却闷闷地说不出话,心里像结了冰的死河。
这副模样委实可怜,安容软下心,捏捏阿七的脸,“才胖了点,又瘦回去了。”
阿七伸手打掉了安容的手,眼神里满是倔强。
安容叹口气,翻身躺到了阿七身侧,阿七摆脱了挟制,正欲起身,却又被安容一把拽到了床上。
“你他娘-的放手!”阿七怒了,安容好像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人发脾气,还以为他这种温吞的性子永远不会发火。
安容却笑了,随即摁住阿七的两个手腕,重重吻了上去,阿七紧紧闭口,奈何抵挡不住安容的猛烈攻势,不消一会儿,身子也软了下来,沉浸在久违的情-欲中。
完事后,阿七也没即刻回去,窝在安容的怀里,此刻两人身上都未穿衣。不知道阿七在想什么,脑袋枕在安容胸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某处看得出神。安容一垂眸,便能看见这人痴呆的神情。
“看什么呢?”
阿七没有理他,看来是气还未消,这人真是胆子越肥了,现在竟开始恃“宠”而骄了。
“伶公子,您刚才要的……”春蕊没有敲门,直接进了去,阵阵笑语卡回嗓子眼,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觉自己惹了麻烦。
安容立即把被褥往上拢了拢,盖住了阿七露在外面的脖颈,冷语道,“出去!”
这是一种极强的占有欲,自己的人只能自己窥视,怎能教不相干的旁人窥了去?安容收回冷凝的面色,低头看了眼阿七,眼窝里漾起温柔,“你就偷着乐吧。”
阿七不好意思,一下钻进了被褥里,偷着笑。之前积攒了一个月的怒气好像彻底烟消云散了,阿七心里不禁默叹,没骨气得很呐,可是有什么法子,谁让自己贪念这人。
安容知道这人躲在被子里偷着乐,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刚才,若不是在屋内听见了那声“阙公子”,何以这么赶巧?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告诉阿七的。
广陵城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里,只要在三月中旬的庙会期间,去月老庙前那棵千年古树的枝桠上,系上一根红布条,两人再从红布条下经过,这辈子生生世世都会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阿七是个男人,本不信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但他还是提前几日跑到城西的月老庙去,虔诚地系上了一根红布条,系完后在树下,双手合十,拜了又拜,生怕自己礼数不周神灵眷顾不到他。
这庙会佳节,梁如风自然早早就约了安容一道游玩赏春。广陵春迟,榆杨晚叶,这三月中旬方才现出春意,正是百花盛开的好时候。
公鸡打鸣的时刻,天还未亮,阿七赶忙从安容床上起了来,匆匆穿好衣服,离开了屋子,他怕被人撞见。本来夜宿安容处,已是自己天大的荣宠,再被人发现,恐怕安容定会迁怒于他。阿七懂分寸,这些细节他都得一一顾虑到。
床上的安容听见动静,蓦然睁开眼,只看到那人着急忙慌离去的背影,徒留一室的清冷,天也暖和了,屋里的火炉早已撤去。安容知道,那人是怕碰到旁人。
安容眼神迷濛,回想着昨夜二人深深结-合之时,自己告诉过那人,明天要去陪梁公子,当时,明显感到了怀里之人的僵硬,可自己还是狠心地往下说去,自己说了什么?好像是——晚上要陪梁公子睡觉。
安容想着自己真是奇怪啊,在旁人面前,自己如何如何孤冷,但是在那人面前,偏偏喜欢把自己的伤口撕给他看,他喜欢看阿七心疼痛苦的样子,或者说是病态地享受着这份心疼痛苦……人生,总是跟预想中的不一样,谁会想到,在这忍辱复仇的岁月里,会遇到这么个傻子,不过是个舒缓悲丧的玩偶而已,玩偶总归是要丢掉的……万不可丢了心……
未过卯时,梁公子的马车就早早来到长春院外面候着,等着安容。露水湿气重,马儿的鬃毛蒙上一层水雾,看来马车到了有一会儿了。
春风和煦,吹动着杨柳枝,车声辘辘,马车徐徐地驶进繁华的临安街,阿七也跟着马车走。
“停下。”
安容清冽的声音,前面赶车的马夫勒马止行。
安容掀开旁边的的竹帘子,探头出去,“上来。”
这话显然是对着阿七说的。
两人挨着极近坐在车厢内,光线阴暗,这里面的装饰也很考究,搁着一张长条木桌,上面摆放着些水果瓜子,后面的坐榻上能卧两人还有余。比之上次去陶然寺乘坐的马车,难分高低优劣。
安容坐在一旁看着书卷,阿七静静地守在一边,两人之间挨得紧密,阿七一动不敢动,生怕扰了旁边看书的人。许是太久未动身体有些僵麻,阿七往旁边侧了侧。
这一大幅度的动作引来了安容的侧目,阿七有些窘迫,“腿有点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