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病房楼走了一圈,胥甘见娄隽出了汗,牵着娄隽坐在一边的凉椅上休息。
头顶有树枝挡着,斑驳的阳光落在娄隽身上,照着他病后初愈的脸,肤色少了病黄亮了许多。胥甘脱掉临时的白大褂,披在娄隽身上。“有风。”
娄隽并不推辞,整了整身上的褂子,闭着眼睛,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等三天吧。”
“我想明天就出院。”
胥甘看着他,他始终不睁眼,脸上带着微笑,大概是感受到了胥甘的目光,微微偏过头来。“听说,胥爷爷提议,让我出院以后去你家修养?”
“是。”
“你想我去住吗?”
胥甘愣住,看他的目光更深。
娄隽却笑着,接着说:“说起来,我这次的主治医师是你。压力大吗?”
胥甘不吭声,只是直直的盯着娄隽的侧脸。
“去了你家,你还得接着费心,帮我调理身体,控制病情,对吗?”娄隽忽然睁开眼看过来,“也许,我还需要做一个小手术。怎么样?你有信心吗?”
言辞间轻巧的像朋友间随意的谈笑,胥甘却觉得备受压力,额角渗出些汗来。胥甘紧了紧嗓子,蠕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压力很大,没有信心,从确诊了这病起,整日整夜的担惊受怕,一不小心就会想到承担不了的结果上去。这些,胥甘都不敢说出来。
娄隽等了一会儿,神色不变的闭上眼睛转回头去。“明天,上午十点,麻烦你帮我办好出院手续。还有我妈和二婶、小筱也麻烦你了。”说完,他站起身来,往回走。
胥甘心里一紧,不好的预感在身体里迅速发酵,结为实质真切的疼。手微抬,张着嘴,身体保持在从椅子上起来一半的姿势,僵在原地。
娄隽走出两米远,又站住了,回过头来,笑脸不变。“今天,我们好好想想,我去不去。明天早上,我们交换答案。”说罢,自顾自的走。
胥甘站直,像个身体不协调的痴呆病人,姿势怪异亦步亦趋的跟在娄隽后面。他说不清此刻的感受,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走近娄隽,紧紧地贴着。
娄隽走的不舒服,加快步子拉出些微的距离,触动胥甘的神经。
胥甘倏然动作,一把拉住娄隽,紧紧抱住,头埋在娄隽的颈间。“我想你去我家,住在我身边。我没有一点信心,我照顾不了你周全,我满脑子都是如果我救不回你,我承受不了。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娄隽,我决定了。无论你愿不愿意住我家,我都还会追在你身边贴的紧紧地。我做不到不在乎长久,我就拼命照顾好你,让你一直陪着我。”
娄隽回抱胥甘,轻笑。“不要着急给我答案,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思考。”
“我已经想很久了。表白之前我在想,你生病我被吓懵不能照顾你之后我也在想。我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各种方面最适合你,我也承受不了你有一点的意外。我尝试放弃你,逃避你,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最后都克制不住贴回来。无论怎么想,满世界都是你,我已经出不来了。”
娄隽用力,把胥甘推离自己,直视胥甘的眼睛。“我不直接拒绝你,我承认自己深受你的吸引,我动念想了。但是,我需要考量清楚,需要时间下定决心,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明天,明天早上,最后的期限,在那之前,我们都不讨论这件事好不好?”
娄隽心意已决,正激动的胥甘忽然像是被批了一盆冷水,情绪消退,闷声点头。“回去吧?”
娄隽点头,没有留恋的往回走。
胥甘心底倏然发慌,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立刻散了,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凉。
病房里,娄阆在,见娄隽进门,微带诧异地问:“心情不错?”
娄隽点头。
“发生了好事?”
“好事应该算不上,只是我觉得高兴。”娄隽顿了顿回道。
“能让你高兴的就是好事呀。到底是什么事?”娄阆很感兴趣的问。
娄隽看着娄阆,目光里少有的审视,看的娄阆直发毛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娄隽摇头,恰逢稍慢的胥甘进屋,慢慢走到床边,躺回床上。“我明天就能出院了,你一会儿和妈说声。”
娄阆一惊,瞬间从上一个话题转到这个事上,却不问娄隽,直直的看着胥甘问:“我哥真的能出院了吗?”今天能下床,明天就出院,是不是太快了,难道这就是哥开心的事?
胥甘看向娄隽,娄隽脸上是他惯常的笑。胥甘看了一会儿,点头。“可以回去了。再住下去对他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帮助了。”
娄阆放心了,一转身给娄筱打电话。
胥甘默默的收回视线,转身出了病房。
打完电话,交代清楚,娄阆放松下来,坐到床边,给娄隽到了杯温水。
娄隽喝一口水,不疾不徐的问:“你有没有觉得,爸妈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和爸妈有什么不同?”娄阆皱眉思考,脸上表情越来越惊悚。
娄隽抬手敲他额头,咚咚轻响。“胥甘呢?你觉得胥甘怎么样?”
“怎么忽然又说起胥甘?”娄隽思维跳跃太快,娄阆一时有些跟不上。“爸妈的不同和有关系吗?”
“关系很大。”娄隽点头,抛出炸弹。“胥甘喜欢同性。”
娄阆受到了惊吓,一脸的僵硬扭曲。慢慢的平复了,想到一种可能,眉头拧成疙瘩,沉声试探着问:“他喜欢的,是你?”
娄隽点头,表情一如既往的闲适平静。
娄阆的眼睁大,下颚线收紧,接着问:“爸妈已经知道了?”
娄隽点头,慢慢的喝了一口白开水。
“你为这事高兴?”娄阆惊呼,夹杂着细微的牙齿磨动声,盯着娄隽,满满的不信与火气。无奈娄隽平静依旧,只是端着水杯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将手里的水杯递过来。被多年养成的习惯影响,娄阆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放在娄隽手边的床头几上。回过神来,瞪着娄隽深呼吸,呼吸平稳了,问:“哥,你也…喜欢他?”娄阆最后半句说的极慢,却字字清晰。
娄隽表情不变,点头。
娄阆忽然站起来,怒气再上脸,粗喘着决然道:“不行,我不同意。以后我照顾你,也不能让你为……”后半句他看着娄隽没说出口,脸上不经意展现的排斥与痛苦,意味却很明显。
娄隽神色不动,抬手拉住他,他完全没有躲,任娄隽拉着顺势坐在床边。“小阆,你陪我最久,你该知道我,我从来不委屈也不勉强自己。胥甘已经过了爸妈的关,人品心意是真实的。我心动,我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扶持一生、甘苦与共。我开心找到为伴的人。”
娄阆不认同,认定了胥甘的坏心思,听不得娄隽为他说话,急道:“哥。同性恋没有真心,都是假的。爸妈被他骗了。你一直那么清醒,你别相信他的花言巧语,那是他骗你的。”
娄隽却笑。“这段时间,胥甘和我们来往频繁,还一起住过几个星期,他的言行举止你都看着,真没有注意到?”
娄阆低头沉默,被娄隽猜中了。初识,见着胥甘对娄隽突然极度的照顾,娄阆是曾经不解过,为这事找了很多理由,独独避开了这一可能。若是早知道,他一定……
娄隽看着娄阆的发顶,过了片刻接着说:“胥甘在我接受他之前,已经自己和爸妈坦白了,爸妈很生气也很排斥,曾经处处提防他,那段时间,你看见了吧?”
娄阆对那段时间很有印象。那段时间,他对娄父娄母忽然对胥甘的态度转变一直在猜测,胥甘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得一向开明的父母那么排斥他。原来答案在这里。
“他能从爸妈那里突破,让爸妈松口,他的真心,起码现在的真心,毫不作伪。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的际遇。就像,我天生体弱多病难养,偏偏生在爷爷这样首屈一指的大夫跟前,生到咱们这个世代为医的家庭,才能二十多年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一样,是我的际遇。我既然也有心有意,就该抓住。衣食无忧有我自己,少病少痛有他,人生已足。”
娄阆闻言,不抬头也不吭声,闭上酸涩的眼睛,过了会儿,忽然红着眼看进娄隽眼里。“我的不同意,我保留着。哥,你要记着,我许诺的要陪你到最后,永远不会食言。所以,你不要变,要永远最爱你自己。”
娄隽笑脸一僵,好像看见了多年前,年幼的娄阆站在自己的病床前,红着眼睛对着父母发誓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那一幕。难以克制的鼻子一酸,努力稳着情绪。“放心,我不变,不会委屈为难自己,我一直记着,你说的要照顾我一辈子。”
陪着娄隽,等娄隽睡了,娄阆心里的怒火才在脸上显示出来。他忍耐着,给娄隽盖好被子,怒气冲冲的去找了胥甘去了。
彼时,胥甘正在医院的楼顶,闭目养神。心思千回百转,想着法子,好把娄隽哄回胥家。
娄阆找了一大圈却不知所踪,无奈只得等。
中午吃饭的时候,胥甘果然出现了,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娄阆停在他面前他都没注意,生生撞了上去。俩人都不由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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