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一寸寸,一丝丝。
看不到小护士正脸,但能看郁开正脸。
两人似乎还在谈论什么,而且,郁开时不时对她笑。
谈什么这么开心。
先把脸粗略擦了一遍,杜霜又开始洗毛巾,等到毛巾滚烫了,她重新覆盖到郁开脸上。
这白皙吹弹可破的肌肤,挺翘的鼻梁,饱满的唇珠......谁看了不馋啊。
郁开被擦得满脸通红,轻声咳了咳:“我来吧。”
从来都是她伺候别人,现在有人伺候她,怪不习惯的。
说罢,伸手去拿毛巾。
手指轻轻相触,杜霜害羞地丢了毛巾,缩手回去。
她侧坐着身子,嘴角弯起:“是不是弄疼了你。”
郁开擦脸的手一顿,摇头:“没,你挺温和的。”
“是吗?”
柳月明竖起耳朵听见了。。
“能再给我换条热毛巾吗?”
杜霜大喜:“好。”
转过头来洗毛巾时,柳月明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皮肤白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身护士服还很修她的身材。
齐刘海、淡红唇、眼睛弯弯,性格温顺,这不就是郁开喜欢的......可爱型?
换了热毛巾,杜霜侧坐在她床头,一双手放在她胸口的第三颗纽扣上,笑着说:“好了,我们开始擦洗身子。”
第84章
作为一个病人, 郁开也没那么多矫情,不就是擦洗一个身体。
想想那些生孩子的母亲,生育的时候躺在床上, 把自己仅有的尊严交出去。
在医生面前, 她不过是各种零部件(器官)组成的物品。
乖巧靠正, 郁开头偏过去, 当护士小姐姐的手放在她胸口处时,刚刚所想的无所谓没关系瞬间崩塌。
还是算了吧,她转头正要制止。
此时, 房间门被推开。
一股阴凉的寒风从门口刮来, 柳月明从风口处走来,面色铁青,神情严肃, 蓝白条纹的衣裳让她更显肃冷。
郁开吸了口寒气。
杜霜也松了手,转头看过去, 见来人是柳月明,面色孤傲,那冷压压的气场盖顶,悠悠朝她走来。
她打了个寒颤,只听柳月明说着:“在做什么?”
早听说柳月明是圈内有名的冰块脸,今日一见, 名副其实。
冰冷声线像是破雪一般刺入她的骨髓:“我家艺人的身驱,是你随便能碰的吗?”
杜霜虽说害怕她, 但她也十分委屈,碍于柳月明是病人, 她才没与她计较。
“我是来给她擦洗身体的。”
柳月明眉头一挑:“擦洗身体?我怎么没有擦洗身体, 为什么要擦洗她的身体。”
杜霜吸了口气:“你自己能活动, 病情轻一些,但是她病情重一些,擦洗身体,是我们护工应该做的。”
护工?
柳月明眼神落在她胸口处,并没有看到护士的字样,倒是看了医生杜霜两个字。
柳月明扯着嘴笑了笑:“你是专业的医生,为什么要来做护工的事。”
杜霜:“我是她的看护医生,这医院的护士我担心忙不过来,所以是我管她。未来她一个月的事宜,都是我来护理。”
郁开这才明白了,原来不是她的护理阿。
正好,她可以逃过一劫。
“那个,姐姐。”
这一声姐姐,直叫两个人都转头过来看她。
柳月明两步走上前,关切地问她:“我在呢,你怎么样了。”
郁开咳了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错开柳月明,看向杜霜:“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还是先不洗了,而且两三天不洗也没事。”
杜霜疑虑,那不得发臭阿。
管他的,自家偶像都说不洗了,眼下有是这种状态,所幸离开。
郁开总算松口气,不用在别人面前露尴尬,真好多了。
只是,走了一个,又来了另一个。
柳月明咳了咳,她刚刚叫她姐姐哦。
也是,还以为郁开只叫她姐姐,没曾想后面又来了陈妍姐,护士姐姐。
长得好看,就是招人。
不对,长得好看,个性好就招人。
像她这样的,只会吓人,只有不怕死的云遇敢来触她。
房间安静,柳月明小步挪到座位上,缓缓坐下。
郁开脸色苍白,长睫毛下垂,自上而下笼罩成一道阴影。
她十分心疼,又十分自责。
没一会儿,郁开先抬头:“你不回去休息吗?”
这就开始赶客了,不过,她又怎会被这句话击退。
“我轻伤......。”她睫毛快速翻转,看着郁开胸口露出截骨头,眉头一压,本想说她替她擦拭身体,但是郁开应该会拒绝吧。
郁开感觉到她的视线在看自己,不觉毛骨悚然,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将衬衫往回拉了拉。
这个时候,柳月明不会要提出给她擦洗身体的请求吧,千万别。
她自己也一身伤,还未好,就这样跑来跑去,不助于恢复。
半响,柳月明睫毛抬起,眼睛带些犹豫:“你身体需要擦拭吗?”问完话,她侧着脸,耳朵腮边红红的。
外面是金秋艳阳,刚好斜一束在她脸上。
此刻,空白的病房,柳月明身穿病号服,阳光疏影下,她显得有几分病态。
“暂时不需要。”郁开回答。
柳月明:“哦,如果需要的话,我让阿姨来帮你清理。”
阿姨?原来并不是她自己动手,她心下一松:“好。”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柳月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眼睛瞟了一下窗外:“那个,和你认识这么久,我一直还不是很清楚,你父母的样子,昨天第一次看见你弟弟,总觉得,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只当做闲聊,郁开也没提防:“从小就有人这么说,我习惯了。”
柳月明半挑眉:“嗯......那,有没有人开玩笑,说你们不像是一家人呢?”
郁开:“有,还挺多的,我妈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是在马路上捡来的,所以啊,以后家里的东西,那些田啊、地啊、还有半边山,家里的牛,二十头羊、三百只鸡,还有养鸡的水泥房,小两层楼房,都是我弟弟的。”
她虽说是开玩笑说出来的,但以及看得见郁开脸上的失落,柳月明自是不知,也无法换位思考,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听了这句话有多么绝望。
她攥紧拳头:“这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前世,还有更过分的。
郁开把柳月明给她的零花钱,用做买房资本在南城给父母安了一个家,套三小居室。
结果刚装修好,她那赌鬼爸就悄悄把户口转给弟弟头上,还悄悄把她的东西转移出去,让她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买的那个房子,在短短一年内翻了三倍。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个时候,家里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这都是你该做的,我养你那么多年,这点钱算什么,不过是你身上掉的毛。
那还是冬天,过年的时候,回家连一顿饭都没有吃完整,郁开摔了筷子、砸了桌子、把家里弄得一团乱,只穿单薄的衣裳就冲出了房间门。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而这个时候,只有柳月明给她打电话。
所以,她一辈子都感谢柳月明,那是她在冬夜里看到的唯一茭白的月亮。
上一世,她想起来还总是哭泣,这一世想起来,总觉得已经很遥远了。并且像是复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复述给柳月明听。
柳月明鼻子一酸,眼泪似珍珠滑落:“太过分了,怪不得,你前世过年都不回家。”
郁开:“哪里有家可以回。”
“那这一世呢,这一世待你如何?”
郁开躺在床上舒气:“因为我没有给她们伤害我的机会,所以,我不在乎他们待我如何。”
柳月明瘪嘴:“所以,还是不如何。”
她心下发紧,上一世,郁开从未跟她说过这些,她也未主动去关照过她,实则,她对小郁了解甚少。
她抽抽噎噎,郁开安慰笑着:“前世,多亏了月明姐收留我。”
说什么收留的话,语气竟也那么疏离。
柳月明自不同她计较,她擤擤鼻子,平复着心绪。
而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对话,已被门外的云遇听完。
她颤抖着,手里的化验单也跟着颤抖着,尽管无法接受,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郁开就是她的妹妹,那个在外十九年,靠着自己长大的妹妹。
她没有脸进去相认,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说什么。
是从她悲惨的命运开始,还是从,虽然我知道你是我妹妹,但是我还是不可能把柳月明让给你。
还是说,母亲因为你,差点疯了。
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大人的事情,就由大人来处理吧。
她掏出手机,走到偏僻处,给远在北京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爸、妈,我找到小妹了。”
说完这句话,便让助理接过,安排那边尽快赶过来。
衣衣举着手机:“是,是,董事长,是是。”
事情总算安排好,衣衣把手机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