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可是今天累着了?”
“不累不累,小叔快坐。”韶粱赶紧擦了擦脚,还未晾干直接穿了鞋子:“小艾,快去给二少倒杯茶。”
“嫂嫂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
韶粱尴尬的点点头,随着薛安珩坐了下来。小艾早已点了烛灯,韶粱瞧着薛安珩脸上的红痕已然消散,想必是之后也擦了些药膏。
“小叔找我可是有事?”
“嗯,我是来和嫂嫂商量大哥的白事。”
韶粱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他虽然不管事,但毕竟是大少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于情于理薛安珩都要和他商量一下的。
“不知二少是怎么想的?”
“大哥去了,我自是伤心不已,但大哥他去的……不慎体面,若在大肆操办,恐怕……”
韶粱了然的点点头,他自然是明白薛安珩的意思,薛安彦毕竟是大家少爷,醉酒淹死在河中,传出去不仅丢了他自己的脸面,连薛家恐怕也颜面尽失。
“如果嫂嫂愿意的话,我想大哥的丧事一切从简。”薛安珩又道。
韶粱再次点头,“听小叔的便是。”
“既然嫂嫂放心,那君昱便去办了。”
“嗯,自是放心小叔的。”
听到韶粱这么说,薛安珩笑了:“那嫂嫂先休息,君昱先走了。”
“好,小艾,送二少爷出去。”
薛安珩冲小艾摆手:“去给你们家主子准备点吃的。”
小艾不知道该听谁的,愣在原地,直到韶粱点头为止。
韶粱觉得没胃口,只吃了几口便让小艾撤了。
“主子,您是哪里又受伤了吗?”
韶粱觉得诧异,小艾为何问出这样的话。
“今日桌上多了几个鸡蛋,还有棉布……”
韶粱一愣,他把这事给忘了,思来想去索性回道:“今日不小心磕在了桌角,所以弄了些鸡蛋,现下已经好了。”
“要叫许大夫过来瞧瞧吗?”
“不用了,磕着碰着也不是什么大事。”韶粱笑笑,他以前学唱戏的时候,经常被班主责打,也不见得有多么娇气,如今这是怎么了,被薛安彦打了那么下,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第5章 05
韶粱觉着薛安珩为薛安彦和薛家考虑的周到,白事做的也不错,可薛老爷却不这么想。
“主子,听说今日薛老爷请了家法,二少爷被打了……”
“啊?”韶粱拿笔的手一顿,铺好的纸张上沾了重重的一滴墨水,晕开后像朵盛开的花,“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
“好像是薛老爷不满意二少给大少办的丧事,说二少爷不孝……”
“这……二少爷明明是好心,处处为薛家考虑,这薛老爷未免也太过偏心!”
“就是……二少爷还是嫡出,又那么会打理家业,薛府的人哪个不说二少爷好,再看看大少爷,就知道喝花酒,不学无术,还……”小艾似乎想到些什么,赶紧顿住,闭了嘴巴。
“还怎么?”韶粱看着他,不明白他好好的怎么停下了。
“没什么,反正大家都喜欢二少爷就是了……”
韶粱没说话,他只是听着。大少爷毕竟是他的丈夫,尽管再不好,现如今也死了,他要是在背后嚼舌根,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还指不定说些什么。
“主子,咱要不要去看看二少爷……”
“容我想想……”
他明白小艾的意思,如今大少爷死了,他若是想要继续留在薛府,自然仰仗的是二少爷,去看一看二少爷也无妨。可换种说法,他的丈夫才去,他就和小叔走的太近,总是容易落人话柄。
“大夫人在吗?”
“谁啊?”小艾在韶粱的示意下走到了门口,看见管家站在门前,赶忙鞠了一躬。
“大夫人在吗?老爷请大夫人过去一趟。”
“容我回禀。”小艾一听说老爷找,赶紧回房中禀报。
“可有说何事?”韶粱跟着管家前往前院,心中隐隐不安。
“大夫人到了自然就晓得。”
见管家不愿意说,韶粱也就不再问,跟着他到了前院。
韶粱一到前院便愣住了,只见一武夫模样的人手中拿了一根长鞭,那鞭身漆黑,仔细看着上面还沾有红色的血迹。二少爷跪在堂前,长衫脱了,只剩下白色的里衣,后背血红的一片,一条条血痕将里衣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薛老……”
“跪下!”薛老爷大喝一声,直接打断了韶粱的问好。
韶粱愣在原地,竟不知薛老爷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下人们见他不跪,自然上前压着他跪下,小艾上前来拦也被按在了原地。
“你可知错?”
“韶粱不知何错之有……”
“好你个戏子!惯会演戏!”这话是管家说的,但薛老爷并未阻止,只咳嗽两声,示意管家继续。
“我来问你,你既然嫁给大少爷,大少爷整日沉迷酒肆,你为何不阻止?在大少爷几日不回家之时又为何不派人去寻?”
“……”韶粱有苦难言,这薛府谁人不知他为何嫁给薛安彦,谁又不了解薛安彦,他怎么敢劝说薛安彦,又怎么敢派人去寻?
“我看我儿的死你这个戏子有一半责任!”
“父亲……”
“你给我闭嘴!”薛老爷冲薛安珩叫道,显然还在气头上:“你何时管过你大哥!你大哥枉死,责任在谁!”
韶粱看着薛安珩一声不吭地垂下了头,肩膀在轻微的颤抖。他觉得二少处处都比大少要好,可薛老爷却偏偏偏心不成器的大少,二少爷无论做什么,在薛老爷面前都是错的。
“大夫人不守妇道,鞭笞二十!”
“我是个男人!何须守妇道,薛老爷偏爱大少爷,何苦拿我这么个下贱之人出气?”
“还敢嘴硬!给我掌嘴!”薛老爷咳嗽了两声,气的脸都白了,却还要硬撑着来责罚这两个所谓的害死他大儿子的下贱之人。
“我……”韶粱还未将话说出口,下人们便手上使力,压着他不得动弹。武夫上来就给了韶粱两巴掌,直打的他两眼发黑,竟不知此时在哪。
“父亲,嫂嫂他根本什么都不知,您何苦拿他撒气?”
“你个逆子!偏帮着外人!”
韶粱咬着牙吞下口中的血腥,强忍着委屈劝道:“二少爷不必再说,事情对错,大伙心中有数,是非曲直自有明白的那天!”
“打!咳咳……给我打!”
韶粱双手被按在地上,武夫手上的鞭子是特制的,那鞭子上有一节节倒刺,就算打的不疼,那倒刺勾着人的皮肉也会让人生不如死。
韶粱哪里受过这等责罚,以前学戏的时候,班主要打也不会伤及他们的肌肤,顶多打一打手心,不给吃饭罢了。韶粱咬着牙不肯让自己叫出声,他虽然下贱,但无错就是无错,薛老爷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便随意责打旁人。
“老爷,他晕了……”
“还剩多少鞭?”
“五鞭。”
“打完扔进柴房,不许叫大夫,也不许给饭吃!”
打成这样,又不许叫大夫不许给饭吃,那只有死路一条。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薛老爷不过是找了个由头罢了,如今反正薛大少都死了,这下贱的戏子也不必再留。
下人将韶粱抬起,扔进了后院的柴房。
“你也起吧,好好反省几日。”薛老爷出了气,便不再为难薛安珩,他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再不喜欢也得留着,不然这薛家偌大的家业,要由谁继承。
“多谢父亲。”薛安珩由着薛煊搀扶起来,出了院子。
“少爷何必忍着,老爷他……”薛煊欲言又止,看着二少爷被打的脸色都白了,也不吭一声,实在是心疼,若是老夫人还在,一定会拦着老爷,可惜老夫人去的那么早。
薛安珩没有理会薛煊说的话,在他眼里,薛煊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去请许大夫过来。”
“已经差人去请了,上次许大夫留下的药膏还有些。”
薛安珩没再说话,挥开薛煊扶着他的手,往内宅的方向走,薛煊只能跟着,心中祈祷许大夫快些来。谁料刚跨进自己房中的门槛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幸好许大夫及时赶到。
“这药要一日三次的涂在伤口上才能不留疤痕,还有内服的药,一定要让二少爷一日不落的喝下。”
“多谢许大夫,我会看着二少爷的。”
想二少爷哪里都好,就是不爱喝药,但凡有些微苦涩,他都要吐出来,逼着哄着也不喝,可这不喝药病哪里会好。
“二少爷大概何时会醒?”
“二少是累了,让他睡着吧。”
薛煊点点头,想着二少爷这几日都未睡过一夜好觉,都处理着大少爷的事,却还教老爷责罚,实在心中有气,可心中再有气也不能当着许大夫的面发泄出来,只得应下:“好,那我送许大夫出去。”
“等等……”本以为薛安珩熟睡着,谁料他居然醒了,正掀起被子坐在床边,准备去拿衣服穿上,下人们见状赶紧上前伺候着。
“少爷还是躺下休息吧,许大夫已经给您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