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就睡了。”韶粱取来剪子,讲荷花杆剪掉一截,然后插入花瓶中,摆在桌上,左看右看就是不挪动脚步去床上休息,惹得小艾忍不住翻了白眼,又催促一遍:“主子,明早可是要和二少爷一起用早饭的。”
“……糟了……马上就睡!”
韶粱赶紧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让小艾吹了烛火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韶粱将头探出被褥,摸了摸自己的嘴边,就是指尖触碰到的地方,今晚差点被薛安珩亲到了。
他缩回手,将脸埋在被子里,心脏又快速的跳着,韶粱紧紧地闭着眼睛,在脑中自己催眠着自己。
小艾以为韶粱会赖床,谁料韶粱起的比他还要早,早早起了洗漱,穿好衣服,坐在桌面,一会儿问几点,一会儿又问厨房的早饭准备好了没有。
“主子,现在太早了。”
韶粱打着哈欠,抹掉眼里的泪光,“早了吗?”
“早了,主子起的比我还早。”
“等等吧……”韶粱也觉得自己起的早了些,索性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他昨日深夜才睡,今日又早早的起了,的确是没有睡够。
薛安珩到的时候以为韶粱刚起,谁料他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二少爷……”小艾问好了一声,正准备摇醒韶粱,却被薛安珩阻止,“让他睡会。”
“那早饭要上吗?”
“待会吧,如今也不饿。”薛安珩笑着看象睡相沉沉的韶粱,起身去床铺上拿了件毯子,给他盖上。
薛安珩在房间里转悠,他走到窗台边,看着贴在窗户旁歪歪扭扭的福字,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薛安珩走到书桌边,摊开红色的纸张,加水研磨,挑了根适手的毛笔,写了个喜字。接着他放下笔,去房门口叫来了小艾,“去把这个,贴在窗户旁。”
小艾愣了会,点点头。这二少爷是存心打击自家主子吗?二少爷的字和主子的字摆在一起……
可薛安珩吩咐,小艾哪有不做的道理,他找来的浆糊,将薛安珩写的喜字贴在窗户的另一边,福‘倒’,喜‘倒’,真是好兆头。
“待会叫你家主子吃饭,若是问起我,就说我吃过了。”
小艾点点头,看薛安珩领着薛煊走出了园子,果然主子又搞砸了。
薛安珩刚走没一会儿,韶粱就迷迷糊糊地醒了,打着哈欠一个劲的问二少爷怎么还没来。
“二少爷已经走了……”
“啊?”韶粱顿时睡意全无,“怎么不叫醒我?”
“二少爷不让叫……”
韶粱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明明想在薛安珩面前表现表现,谁知道竟然弄巧成拙,让人看了笑话。
“罢了……反正我在他眼中早已没了形象,吃饭吧。”
小艾点点头,去厨房叫人上了早饭,韶粱吃了些觉得还是有些困,又眯了一会,到点起来去书斋和李先生学字。
“大夫人进步很快。”李先生和蔼地看着韶粱,他颇喜欢他的这个学生,认真好学,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有股灵气,难怪会到现在还留在薛府。
“多谢先生夸赞。”韶粱憋住笑意,谦虚的道谢。
“那今日我先回了,明日再来。”
“嗯,小艾,送一送先生。”
等李先生出门后,韶粱咧着嘴掩不住笑意,没有什么比先生的夸赞让他更高兴的。韶粱没等小艾,收拾了东西回了自己的屋子,到了书桌前却发现昨日收拾好好的书桌已经有人用过了,一支沾染了墨水的笔架在那,墨迹已经干涸。
“是谁动了书桌?”韶粱等小艾回屋,赶紧问道。
小艾一怔,回答道:“是二少爷今早用的。”
“二少爷?”
“嗯,二少爷还写了个字,让我贴在窗户那。”
第10章 10
韶粱顺着小艾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雕花的窗户上贴着一个喜字,和他写的哪个歪歪扭扭的福字并列着,福‘倒’,喜‘倒’,真是好兆头,可问题是……韶粱沮丧着脸走到窗户边,薛安珩的字自然是没话说,李先生自小就教他习字,加上他又酷爱书法,写出来的字听说连很多大家都赞不绝口,可再一对比他的,歪歪扭扭,还不如一个初学的小儿。
韶粱想了想,爬上了软榻,伸手就将福字给揭了下来。
“哎……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今日先生夸我了,我重新写个。”韶粱将原本的福字叠好,递给小艾:“这个收起来做个纪念。”
韶粱摊开书桌上的纸张,挑出最常用的那支笔,提笔写了个福字,虽然比不上薛安珩的字,但至少也比之前那个歪歪扭扭的强很多。
韶粱等纸上的墨迹晾干,爬上软榻,将福字倒贴在了窗户上,这下看着和喜字才般配。
“怎么样?”韶粱笑嘻嘻地问小艾,仿佛在等着他夸赞一般。
小艾歪着头笑着,“自然是极好的。”
“小滑头!”韶粱伸手拍向小艾,被小艾笑着躲开。
韶粱到书桌前练了会字,又温习了下薛煊之前教他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嫂嫂?”
“小叔怎么来了?”韶粱压根就忘了,薛安珩以后要同他一起用饭了。小艾领着下人将饭菜摆上桌,他才想起来,薛安珩是过来吃午饭的,顿时觉得有些羞愧。
“嫂嫂怕是忘了与君昱的约定了。”薛安珩叹了口气,故作失望,韶粱赶紧开口解释:“都怪我,瞧我这记性……”
“无事,以后嫂嫂习惯便好了。”薛安珩微微一笑,坐在桌前。韶粱也随着他坐下,就在他对面。薛煊给小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下去,好在小艾机灵,和薛煊一起守在了房门口。
“嫂嫂先喝点汤,这是厨房新做的黄豆猪蹄汤,这猪蹄不知道嫂嫂喜欢不喜欢吃?”
韶粱咽了咽口水,点点头,接过薛安珩给他递过来的汤碗,小小的嘬了一口,“厨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薛安珩笑笑,“喜欢的话就多喝一点。”
韶粱点点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将碗里的汤喝干净,然后又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和平日里吃饭的模样根本不像。
“嫂嫂不用这么拘束。”
“嗯?”
薛安珩又给韶粱拨了一点他最爱的烧鹅,“其实我很羡慕嫂嫂,薛家的家规很严格,小时候我吃饭的时候若是发出一丁点声音或者拨弄盘子里的菜,就会被母亲责罚,那时候也不敢哭,只能憋着,什么菜摆在眼前就吃什么,看见喜欢的也不敢多吃……所以嫂嫂和我一起吃饭不用这么拘束,看嫂嫂吃的香,我的食欲倒也好些。”
韶粱停下筷子,看着薛安珩,很多人都羡慕大户人家的生活,但越是大户人家,规矩越多,越是受礼教的拘束,韶粱和薛安珩在一起不自觉的就会紧张和羞愧,因为薛安珩身上那种大户人家养成的风范,是他无论如何也学不来演不出的。
“小叔如今不是和老夫人一起吃饭了,和我一起吃饭自然也就不用守着那么多规矩了。”韶粱动手扯下一个烧鹅的大腿,放在薛安珩面前的盘子里,“烧鹅要用手拿着才好吃。”
薛安珩愣在桌前,抬眼看着笑盈盈的韶粱,从未有人敢对他这样,母亲对他严格管教,父亲对他过于疏离,舅舅对他寄予厚望,下人更是对他敬畏有加,似乎只有年近三十的韶粱,懵懵懂懂的对他好,他看透了他的这颗赤子之心,尽管自己的内心已污浊不堪,但还是想要拥有这样美好的东西,哪怕只有片刻或一点,也要竭尽全力变为永恒。
薛安珩放下筷子,拿起烧鹅的大腿,咬了一口,似乎真的比以前吃的烧鹅要醇香美味。
“怎么样?”韶粱小心翼翼地问,其实他说出刚刚的那些话做出那些不雅的举动就后悔了,薛安珩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本就是一个如云中月,一个如地上泥,天壤之别罢了。
“果然比用筷子夹着好吃。”
“我就说嘛……”得到薛安珩的肯定,韶粱笑呵呵地放下筷子,撤下另一个腿,毫无顾忌和形象的放在口中啃咬,直到只剩下一个根骨头摆在盘子里。
薛煊无法相信自家那个最在意自己形象的二少爷,会和韶粱一样,做那些毫无形象的事,他甚至可以怀疑坐在餐桌前毫无形象哈哈大笑的少爷,是不是真的薛安珩。
“今日多谢嫂嫂了,君昱很开心。”
韶粱被夸的红了脸,“是我让小叔见笑了。”
薛安珩没说话,冲韶粱微微鞠躬,出了园子。
小艾领着下人过来收拾的餐桌的时候,韶粱正做着发呆,他似乎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今日这一餐,让他感觉到薛安珩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和他一样的凡人,只不过薛安珩知道的比他多,懂得比他多罢了,其实快乐与否,并不能与自身的能力成为正比,他倒是有些怀念在戏班的日子。
韶粱在软瘫上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昨日的荷花苞悄悄地开了一些,有一片花瓣已经微微张开,从缝隙里仿佛可以窥见里面的黄色花蕊。
“主子,您做什么呢?”
“我在闻一闻这个花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