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中鲜血的总和是一定的。如果你手上没有鲜血,那它们就只能由别人消化。
卢箫低头,抬起双手,灰蒙蒙的发丝遮住眼睛。
——那就让我饮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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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雾。
天公不作美。
太阳渐渐下山之时,大和海上方的冷空气在暖水域上方聚集。它碰撞到海岸较暖的空气,糅合成了能见度极低的大雾。
卢箫眯起眼睛,艰难地从雾气缝隙中找寻敌军的身影。
是誓死一搏,还是直接换位置?但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大和岛南部的地图后,发现只能放手一搏了。接下来没有适合狙击的地形,更不可能。
这就是传说中的“盲狙”吗?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进行无用的自我调侃。
双腿架开呈八字,卢箫僵硬的肩膀飞快调整好位置,与枪构成了一个和谐的三角形。她感觉很累很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疲劳得无以复加,只能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
马蹄声与运输器械的发动机声慢慢靠近。从其整齐程度能断定这就是旧欧的部队。
必须在三枪之内结束战斗。消.音器只能减弱噪音,但不能完全消除噪音,旧欧士兵又不是聋子,寥寥几枪足以他们判断出子弹来源。
幸运的是,浓雾散去了一些。
卢箫的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书应该叫《卢箫传》……
不过现在的标题“疯蛇的陷阱”会在本卷中后段揭秘ww
第58章
微小的准星间,卢箫一眼就捕捉到了刻在脑海中的面庞。
尽管那人围着半边脸,露出的眼睛仍出卖了他。眼距微宽,外眼角下垂,颧骨突出,眉毛明显不对称。
哈鲁哈克呢?
卢箫不敢轻举妄动,先尝试寻找另一个指挥官的位置。视线拨开浓雾,没过几分钟,她便捕捉到了。
目测两人相距二百三十米,根据队伍内信息传导的滞后性,重新瞄准来得及。谢天谢地。
像在纳闽南部的港口那样。
像在进修役训练过的无数次那样。
渐渐变薄的雾气中,渐渐冰冷的月光下,唯有瘦成骨架的女军官和她手中的轻狙枪屹立不倒。
砰!砰!砰!
历史在那一刻重合。
三枪,解决掉了两个人。
红色在昏暗中喷涌而出,旧欧的军队行列开始骚乱。
阿拉伯马听到了弱化的枪声,立刻不安地骚动,肌肉一颤一颤。
卢箫飞速卸下轻狙枪,匆忙将零件塞回到背包中。不能留在这里,这是世州最先进的武器之一,不能留给敌军研究的机会。
余光中,山脚下已经有眼尖的旧欧军人发现的子弹的来源。他们抬头望向高大的阿拉伯马黑影,呐喊充满恨意。
“世州佬!”
“他们玩儿阴的!”
“快逮他!”
长期集中注意力引发了低血糖并发症,卢箫的头开始发晕。
但事态紧急,她拼尽最后的意识翻身上马,双腿猛夹马匹的肚子。
不能成为旧欧的俘虏。
一旦落入的敌军的手中,那将是比死还可怕的折磨。若不以死明志,就只能困在狭小的监狱内,成为世州莫大的耻辱,此生再也无法归国。
嘶——
阿拉伯马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力的趋势,不受控制地嘶鸣了一声。这个撕破苍穹的声音也给了旧欧敌军提示,车辆与敌军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
卢箫压低身子以减小风阻,内心祈祷这匹马能再跑得快一些。腰酸背疼,胃也被颠得难受,如乘坐在通往地狱的小船上,冥河掀起了波浪。
如果一直这么逃,敌军会一直这么追过来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们又没有低血糖,还有摩托车,比骑马舒适上不少。卢箫很庆幸科技没发达到一定程度,不然摩托车肯定要比骑马快了。
终于翻到了山的另一边,她穿过最近的小道向前行进。虽然在丘陵上前行无比艰难,但漫山遍野都是碎石和枯树枝,更容易甩掉骑摩托车的敌军。
辛苦了,她在心里默默冲身下的这匹大马道谢。
马奔着奔着,卢箫艰难掏出了指南针。
现在在往西北海岸的方向走,从植被情况来与远处居民区的建筑风格来看,当前所在位置在京都府北侧。
经过近十个小时马不停蹄的奔波,敌军已被甩远。她感到心脏砰砰快要炸裂了,决定进入舞鹤市后稍作休息。
突然,大地开始颤动。
高大的阿拉伯马受惊了,突然就不受控制。
有那么一瞬间,卢箫以为处于梦境之中,而这是噩梦的一部分。但紧接着她才意识到,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是地震!
大和岛处于板块交界处,地震多发。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旧欧人民来说,地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灾害;但对于此生大多时间待在中欧的卢箫来讲,大地的震动所带来的震撼无与伦比。
慌乱之中,她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尽可能带受惊的马冲向开阔地带。
大地啊,请不要裂开。
恐惧泛上心头,握住缰绳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大地在剧烈地晃动,不断有碎石从不规则的斜坡上滚来,孤身坐在一匹受惊的马上前行,听天由命。它所带来的心理阴影,将是往后十几年不能抹去的。
地震仅仅持续了十几秒,却漫长如一个世纪。
衣服被冷汗浸湿,卢箫的大脑一片空白,身边的世界安静得不真实。
而短暂的宁静,预示着更猛烈的暴风雨的来临。
空气卷起了狂风。
轰轰轰……微微转头向海岸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汹涌的海水扑向天空,冲自己的方向咆哮而来。
海水形成了一堵墙,还是一面有奇异弧度的、不断运动着的墙。
是地震引发的海啸。
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已无数次徘徊在地狱边缘,以至于她再看到远处那几十米高的海墙时已经麻木了。
头晕头疼,但在极度麻木的恐惧中,她忘了身体所有的不适。
卢箫右手飞快向后拉缰绳,将阿拉伯马掉头向内陆跑去。她不知道要逃到哪儿,只能看见约两千米开外,有一个低矮的小村庄。
“海啸来了——快回家!”有村民拿着音质破碎的大喇叭向海岸这边大吼。
远处有很多旧欧的本地人背上大包小包,向村庄的方向奔去。
尽管已离海岸上百公里,海啸仍高得另人害怕。
狂风大作,空中不断飞来很多杂物,其中还有不少尖锐的物品,卢箫和她身下的马都在尽全力躲避着。
但风速过快,终也无法躲过所有的危险。
噗滋。
一根短钢筋飞来嵌入了上尉的大臂,疼痛立刻席卷全身。
紧接着,身下的马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重重侧摔到了地上。
卢箫凭借良好的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及时一翻,才没能摔个半身不遂。
然而没时间喊痛。衰减到十几米高的海墙仍在向自己的方向前进。
她的视线仅仅在摔断腿奄奄一息的可怜动物身上停了一瞬,便咬咬牙,独自向内陆方向前进。大臂在不断失血,每跑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但别无选择,只能前进。
在人都难活的情境下,没人能顾得了马。
要活着。
要活着回家。
要活着见她。
狂风中每一抹绿色的植被,都像那人的眼睛,似幽幽的鬼火,点燃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
求生的意志再次爬到顶峰,每根神经都在虚脱,腿也不是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卢箫终于跑到了那片村庄里。
海啸仍有一段距离,但她已没了体力,再也跑不动了。她知道,不光自己的大臂在流血,肺部的每次颤动都带着血气。
而另一番绝望挡在了眼前。
所有的小平房小别墅都大门紧闭,很明显要将外来者挡在外面。就连它们的玻璃都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点亮热燃灯。
能敲谁的门?谁愿意给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清不楚的人开门?卢箫越看越绝望,不知道该从哪里放手一搏。
“快进来!”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清亮的女声。
那是划破天空的声音。
那是仅存的希望。
“快啊!”
嗡嗡的耳鸣中,卢箫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头晕的模糊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十米开外的房门前。
这声音和身影都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也顾不得。
卢箫拼尽全力,半走半爬向那个女人的房门走去。
那个女人见状,立刻跑了出来。虽然海啸近在咫尺,她还是选择主动跑了出来。
虽然是个缺乏锻炼的娇小女人,但毕竟没有受伤,很容易便搀扶起了受重伤的上尉,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她的屋子里。
温暖与安静一同包裹住身体,卢箫撑不住了,倒在了小房子卧室的床上。
而房子的主人也不嫌她身上的泥土和血液,额外搬来了一条棉被盖在她身上保暖。失血过多的人格外怕冷。
啪!
海啸的浪潮卷过了屋子。但大和岛建筑的构造本就考虑了频繁的自然灾害,海啸并未对这间小房子产生实质性的影响,顶多就是窗户缝进了点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