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也不多费口舌去解释,索性认真喝汤,这样的人间美味,放凉就太可惜了。
周母对他简直感激涕零,拼了命朝他碗里舀进大块的肉,口中不住地感谢:“惊蛰,真的多亏了你,你做的这些,阿姨都看在眼里,海棠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惊蛰笑了笑,突然问:“阿姨,你手艺那么好,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点生意?”
周母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她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周海棠洪亮的嚷嚷:“妈!你买肉拉?!今天是什么日子,楼下的人都闻得走不动路拉!”
话音刚落,他就抱着一颗篮球猴似的窜了进来,双眼像是探照灯一样,在进门的瞬间就捕捉到了桌上的大砂锅,随后才看到林惊蛰。
双方视线微微一碰,周海棠十分疑惑:“惊蛰,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跟我说?”
林惊蛰没有回答,下巴朝门口抬了抬,平静地开口:“去洗澡。”
周海棠满肚子的疑问没得到解答,却已经下意识养成了听他话的好习惯,立刻转身匆匆朝楼道里的厕所跑,周母急忙找了两件衣服并毛巾追上去。
厕所里,周海棠接了满盆的冷水从头冲下来,冻得赤脚在地上来回跺,周母没有离开,隔着门朝他道:“海棠啊,你填的是哪个大学啊?钱的问题妈妈已经解决啦。”
周海棠浇水的声音一顿:“唉?”
周母的语气很轻松:“妈妈有个朋友听说了你要上大学的消息,早上直接托人送了一千块钱来,你要是乖乖念书,妈妈以后一个月给你一百五十块钱的生活费!”
正说着,厕所的门突然被拉了开,周海棠湿漉漉的脑袋探了出来,伸长脖子,双眼睁得溜圆,像一只觅食的小鹿。
他问:“妈,你还认识那么有钱的朋友啊!”
周母皱眉道:“妈妈年轻的时候朋友很多的!”
周海棠一直以来压在胸口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终于落了地,他憨笑着嘿嘿道:“一百五十块太多啦,我一百块钱一个月肯定够了,说不定还能省点下来呢。”
周母叹了口气,微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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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旭日初升,林惊蛰带着昏昏欲睡的周海棠和高胜并邓麦,登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巴车。
郦云市在山窝窝里,距离省城虽然不远,却因为只有一条蜿蜒的山路,每天通往市外的班车无比稀缺,更别提省外的了。
高胜和邓麦从上车起就睡得不省人事,周海棠拎着三人所有的行李,林惊蛰靠窗坐着,伴随车身的颠簸,沉默地看着那些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重生回来那么久,他终于跨出了踏出郦云的第一步。
周海棠从兜里摸出水来递给他,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解:“怎么没事突然想到去省城玩?”
他们这一趟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只说去一个同学家里住两天,要是跟家里说去省城玩,爹妈肯定不会同意。
林惊蛰手指触碰着车窗,没有回头,抬手接过了水,也只是握在手里,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的声音在刮进来的风中显得格外缥缈,又特别清晰:“你不想去?”
“想去啊。”林惊蛰很少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周海棠早就习惯了,闻言咧出个有些激动的笑容:“我还没去过省城呢,高胜和邓麦说那里比郦云厉害多了,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林惊蛰笑了笑,回头看了眼他:“你喜欢高楼大厦?”
周海棠腼腆地点头:“肯定喜欢啊。”
“那我带你去看个够。”林惊蛰视线转回窗外,目光像一汪平静的潭水,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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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了三个小时,高胜和邓麦各自吐了一次,林惊蛰没有片刻停留,拉着三个人又上了另外一辆大巴车。
这是开往申市的班车,郦云没有直达班次,只能在群南市中转。
高胜和邓麦都快疯了:“我的天哪,咱们还要去哪啊?”
林惊蛰把刚才在车站里买的晕车药和面包丢给他们,不容置喙地吩咐:“赶紧吃完,别废话了。”
这是辆有空调的巴车,冷气充盈在车厢里,周海棠十分新奇地抬手去触摸冷气出口的位置。车缓缓启动,离开车站,朝城区而去。
周海棠看得眼睛都直了,路上川流不息的小车、路边穿衣打扮和郦云完全不同的行人,穿着白色耐克鞋的同龄人踩着和28加重完全不一样的新潮自行车呼啸而过,路两旁的高楼可真是高啊,随处都是比郦云地标建筑要高得多的摩登大厦。
作为一个正宗乡巴佬,他完全没办法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不住地对林惊蛰近乎:“你看!你看这个楼这个楼!”
“我靠,这辆车好漂亮啊!”
“怎么还有女人开车?”
“哇哦,这个房子真好看,人民饭店?”
他扯了扯林惊蛰的袖子,指向路边:“你看那幢房子!”
林惊蛰循着他的指引望去,那是一幢十多层高的小楼,非常规建筑,下宽上窄,像一个矩形,在九十年代这些中规中矩的房子里,算是非常新潮特别的建筑了。
这是一幢写字楼,前方立着巨大的排标,上面陈列了所有在楼里办公的企业。
林惊蛰的目光在排标最上方那无比醒目的“齐清地产”四个字上划过。
在周海棠惊叹这幢房子特别之处的声音里,他缓缓闭上眼睛:“我睡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PS:因为情节需要,也因为和谐原因,文里的一些背景和现实会有不同,请大家谅解。
第二十一章
申市, 傍晚, 江畔最繁华的商业街华灯初上。
和平饭店正门, 一辆深黑色的车缓缓分开络绎不绝的宾客,停在大门口,迎宾的门童一看到车标眼睛就亮了, 殷切上前,替司机和乘客打开车门。
驾驶座上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一身格外风骚的花衬衫配牛仔裤, 油头粉面, 皮鞋亮得能当镜子。他嘴里叼了根刚点燃的烟,下来后先眯着眼打量了周围一圈, 目光和迎面走来的两个高挑的外国女人对上了,露出个暧昧的笑来, 但随即又毫不留恋地转开了视线。
他随手把车钥匙丢给为自己开门的门童,在身上摸了摸, 又摸出五十块钱塞给对方。做完这些,他立即殷切地绕到了后车门,同下来的另一个年轻人说话:“明天换你, 这车开得太他妈没劲儿。”
他的同伴连眼皮子都不抬, 只朝为自己开门的门童点了点头,道:“谢谢。”并同时拒绝了服务生帮助他提行李袋的动作。
“肖驰。”车被开走,两人并肩朝饭店内走去,花衬衫年轻人仍在喋喋不休:“咱俩在燕市呆得好好的,干嘛非得那么早来申市, 明儿我本来还跟人约了赛马呢,结果,好家伙,飞机坐的我他妈头都大了……”
“胡少峰。”肖驰脚步不停,也不看他,满头蓬松的卷发随着行走的动作微微摇晃着,打在他漫不经心的面孔上,“你要不就把烟掐了,要不就闭嘴,别和我说话。”
胡少峰给他噎得停住脚步,静止两秒后,发现肖驰仍往前走,真没有等他的意思,只能赶忙把烟摁进了垃圾桶,快步追赶。
“咱能走慢点吗?”
前台的姑娘目光数度在肖驰脸上停留,依依不舍地办完了手续:“您好,这是您的房卡。”
他俩订的是饭店顶层的两间套房,胡少峰原本正撩骚,一看顿时乐了:“套房,两个大男人,咱俩住一间不就得了!”
肖驰道完谢,拎着随身的行李袋转身就走,闻言平静地回答:“别了,我怕影响您的日常发挥。”
进屋后,他站在玄关处用目光审视了房间一圈,首先把廊桌上的烟丢进了抽屉,锋利的目光随即盯在蠢蠢欲动的胡少峰身上:“你要敢在这抽,我把你连人带火从窗户扔出去。”
胡少峰虽然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却也从不敢忤逆自己言出必行的朋友,闻言只能讪讪地收起原本已经摸到了手里的打火机,屈服道:“行!行!行!祖宗。”
要了卿命了,他心说,不抽烟也不找女人,肖驰的人生乐趣到底是什么?!
被烟瘾折磨得抓心挠肺,胡少峰颓丧地跌进沙发里拳打脚踢嗷嗷叫着一通翻滚,最后无力地坐起身:“谈事儿,谈事儿,谈完我回我自己那边抽!”
肖驰给自己倒杯温开水,慢吞吞喝着,抬脚一踢,将他随手搁在床尾地上的行李袋踢了过去。
那行李袋异常沉重,胡少峰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拖拽到自己面前。
廊桌方向,传来肖驰金属般特殊而又冷淡的声音:“这几天尽快把资金落实掉,越多越好。”
胡少峰答应了一声,慎重地拉开了行李袋的拉链。
不大的袋子里,放的全是整叠的百元大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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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打巴车进入申市范围起,就连吐得一塌糊涂的高胜和邓麦都不晕车了,他俩加一个周海棠,全程处于震惊状态,为这个发展程度甚至比群南市还要迅速的神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