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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好 番外完结 (甜蛋)


  他声音平静。吴晨极力分辨其中是否裹挟着疑惑或质疑,没有。这让吴晨安心。他身上冒着虚汗,听着六哥同周竟解释始末。原来,他们是从警察局的开房记录查到了这里。
  周竟自听到连羽的名字时便开始沉默,等六哥说完,他问,人呢?
  “洗手间。”六哥答。
  于是几秒钟后,周竟将连羽拖了出来。吴晨正讶异为何没有痛呼和叫骂,就听得周竟喊他的名字,吴晨。
  在的。他在心里应了一声。
  “眼睛能睁开吗?”
  头下面被垫了个枕头,吴晨勉力抬起眼皮。周竟站在床边,连羽就在他脚下。
  正好对上吴晨的视线。
  连羽的嘴巴和鼻子被周竟用皮鞋踩着,上头都是血渍。先前目光中的怒火早已消散,只剩下恐惧。真真切切的恐惧。聂哥缩在六哥身后,用一种说不清是敬畏还是惧怕的眼神望着周竟。
  “看一会儿吧,”周竟道,“累了就休息,听着就好。”
  说完,他便往下一踩,吴晨仿佛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而连羽,还未来得及呼痛,便又晕了过去。
  “弄醒他。”
  周竟话音未落,聂哥便乖乖走过来,抓住连羽的头往地板上撞。几下之后,连羽果然转醒。周竟又一脚踏上他的胸口肋骨,还如先前一般,不过两三脚,连羽再次晕厥。
  这样的场景不知重复了几次。吴晨看着,便有些犯困。
  周竟身上没有沾染一点血渍。许久之后,鞋子在连羽衣服上蹭了蹭,他走过来,环过吴晨的颈窝和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吴晨靠在他胸口,闻着他白色衬衫上浅淡的烟味,张了张嘴。
  走进电梯后,周竟才低头,将耳朵贴在他嘴边,问:“想说什么?”
  真的疼。周竟的动作已经很轻,但伤口不可避免被触碰,被弯折,好在他的脸尚且完好。
  除了没有血色,青白如纸。
  他咬着下唇,让自己清醒,上唇划过周竟鬓角的发。他说:“……我、我跟他说了……”
  “说了什么?”
  周竟的手臂温暖而有力,没有一丝震颤。只在这一刻,吴晨似乎能够觉察他话语中微不可查的心疼。
  为自己。
  “我说、我想走,我说了、真的说了……”
  “嗯。”
  周竟抬头,干燥的嘴唇啄到他的眼角:“我知道了。你很乖。”
  吴晨合上眼,不自觉地啜泣起来。很快,无声的眼泪一缕一缕,打湿了周竟的胸口。
  只是还未在沉寂幽深的梦中待够,他便被冻醒。
  浑身上下都疼,睁眼,发现自己半侧着躺在床上。心猛地一坠,吴晨迅速抬眼。周竟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毛巾裹住的冰袋,正替他敷着伤口。
  “醒了?前胸的伤要在你清醒的时候敷,不然会受不了。”
  吴晨再次惊慌地查看自己的衣物,还好,除了T恤被褪下,裤子还完完整整穿在身上。他不知是喜是悲,顿了好久,才道:“谢谢师兄……不太疼了……”
  “说谎。这种伤放我身上,也不见得好受。”
  吴晨不去争辩,开始打量所处的房间。屋中的家具清一色全是木制,一看就价格不菲,恍然中,似乎还能闻到些檀香的味道。“这是六哥的家,他这里东西全。”周竟解释。吴晨突然想起什么,喃喃道:“聂哥他……”
  周竟淡淡看他一眼:“怎么?”
  “没、没事……现在几点了?”
  “天还没亮,要继续睡吗?”
  屋中厚实的窗帘遮挡住外头的天色,不辨明暗。吴晨不再说话,只从头想要捋顺这晚发生的所有事。身子猛地一弹,他道:“连羽……”
  “没死。”
  “……噢。”
  “就算死了,也只会有点小麻烦。”周竟懂他的心思,“不算事。”
  这种话,若是别人说出口,吴晨不会信。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他来说,周竟的存在,已接近于说服力本身。这样强大的一个人,会不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呢。
  有的。他想起两人刚聊微信时,周竟就常说心情不好。
  他胡乱想着,嘴却抿得极紧,抗拒着全身自外而内叫嚣的疼痛。敷了一小会儿,周竟问,你在想什么。
  吴晨“啊”了一声,说:“手机坏了。”
  “嗯?”
  “……聊天记录全没有了。”
  周竟这才露出点笑意:“没关系的,别人的我不知道。我们的对话,我几乎都记得。”
  吴晨怔住。
  “等你好了,我教你,再一句一句说回来。”
  言罢,他站起身:“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拿点粥来。”
  吴晨目送着他,门刚被拉开,聂哥高大的身躯便赫然出现在门边。
  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盯着自己。吴晨拉紧被子,迷惑地看着他。
  “不用理他,他就是想让你帮忙说两句好话。”
  六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吴晨懵懵懂懂看着周竟,半天才道:“聂哥是个好人,你、你不要打他。”
  接着,便听到了六哥放肆的大笑声。


第17章
  快天亮时,吴晨还是发起了烧。
  他一直觉得发烧的感觉很奇妙。明明皮肤发烫却觉得冷,影影绰绰,还能看到类似无形大山的东西往头上压。要说有多难受,也还好。
  帮他测过体温后,周竟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明明上身赤裸,全是伤疤,周竟的坦然却让吴晨生不出一丝尴尬。况且他真的很疼。疼得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周竟说,不会发炎,只是几道被皮带扣划破的伤口怕是要留疤。六哥坐在一边,抚着腿上的药箱,问吴晨,要打止疼针吗?
  吴晨松开紧抓的床单,手掌轻摆。不想打。
  先前他已吃过止疼药,希冀中的药效应当不久之后就会起效,哪怕微乎其微。伤口也被上了药,空气里都是冰凉的草药味。他已经疲惫得不能睁眼,不一会儿,唇边触碰到什么,接着就听到周竟说,张嘴,用吸管含口水,吃药退烧。而后,两根干燥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动作轻柔地拨开他的下唇。他张开牙齿,将微微苦涩的药片就着温水咽进了喉咙。
  他到现在甚至还未看清身上的被子是什么颜色;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周竟的细心和关切。
  脸上泛着因为发热而起的红,几滴水珠毫无留恋地划过干裂的唇瓣,落到下巴上。周竟用手背将它们抹去,轻声说:“如果我们不赶来,你会怎么办呢。”
  这次,他的语气里尽是从未有过的疑惑。
  吴晨不能动,只微微摆了摆头。
  不知道。
  但你不是来了么。
  “……算了,慢慢来。”
  他握住吴晨的手。吴晨仿佛出于本能,勾住了他小拇指的指尖。
  睡得不很安稳。中途有人替他擦身,喂药,吴晨都没有睁眼。这种龟缩在梦境里的感觉,即便是在童年,也很少有。父亲离世太早,妈妈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再婚的机会,在单位做着一份工,还在外头兼职。吴晨能感受到她的爱,但更多时候,他们谁也顾及不了谁。在家时,光是做饭洗衣,就已经让妈妈筋疲力竭。很多事情她来不及教导他,又或许她觉得不重要。譬如吴晨小学高年级时见到班上带牙套的女生,才知道存在矫牙这回事。回家后他拿着镜子,好奇地观察自己的牙齿,发现自己右边门牙边上那颗牙有些往里缩,不整齐。而他竟然前面十几年从未注意到。以此为开端,他逐渐被未知所填满,每天惴惴不安,连交作业时本子应当怎样摆放都要偷偷观察很久,才敢付诸于行。仿佛之前他从未交过作业,仿佛之前所做的所有都有异于人。
  而他这样卑微的小心和谨慎从未得到报偿。
  后来他才懂,有些人即使做着错事也能趾高气昂。一上一下,他只能将自己深埋在泥土里,往下,再往下。
  他在梦里也很不安,却沉迷于这样的黑暗。但天总要亮,当头顶传来一丝拉扯时,他很不争气地咕哝了一声,依旧不肯睁眼。
  “阿竟,他不肯醒,还他妈骂我。”
  是聂哥。
  痛觉随着身体的苏醒逐渐恢复,由浅至深,席卷而来。吴晨忍住呻吟,一睁开眼,便看见聂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坐在床边,一只手悬在半空没来得及拿开——他在扯自己的头发。
  “我、我没骂你。”
  嗓子哑得厉害,吴晨微微偏头,想要越过他找寻周竟。
  “哥,你别闹他。”
  周竟手中拿着一盒药膏走过来,聂哥起身给他让位置,眼却盯着吴晨:“24小时被阿竟不间断看护啊,我也只在小时候有过一次这种待遇。”
  周竟换下了之前的衬衫,穿着一件纯黑色T恤。见到聂哥这样,他表情一敛:“那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聂哥似乎对于“小时候”那场经历心有余悸,绷紧了脸没有接话。周竟不管他,对吴晨说:“冷不冷?伤口要上药了。”
  是有些冷。但吴晨还是摇头:“师兄……这伤,要养多久?”
  “看你身体的底子了。”
  “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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