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程深再次见到宋铎的时候好像是在快期末考试的时候，他走进宿舍，后面跟着那个中年妇女，一切都像莫程深初遇他的那天一般无二。
他依旧是站在下面不伸手，中年妇女在上面忙上忙下的给他收拾东西。
莫程深有些局促，搓这手：“你要走了吗？”
“嗯。”
宋铎低着头，戴着棒球帽，在帽子的阴影下，莫程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清瘦了，连声音也是恹恹的没有精神。
“你还会回来上课吗？”直到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快要离开的时候，莫程深的这句话才犹豫的问出口。
“大概是，不会了吧。”说着背上包，转身往外走，“小莫，你别担心，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我把你一直当做我的哥们，真心的。”
正式的语气让莫程深颇有些不适应，这是宋铎第一次不叫大名，而是唤自己，小莫。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莫程深。
“你后悔吗？过去，现在，将来。”莫程深没想到开口的会是秦骄阳。
宋铎走到门口，愣住了，莫程深好像看到他的头向右边稍稍偏了一点点，“那你呢，你后悔吗？你后悔过吗？”
“听过你，见过你，和你住过一起，挺好的。”秦骄阳笑。
“我亦然。”
莫程深听不懂他们之间隐晦的交谈，只恍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又误解了些什么。
第11章 第十一章
新的一年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很快到来，相比于带上虚假的笑容去挨家挨户的说恭喜，莫程深更愿意窝在家里多做几套数学题。
莫妈妈看着这样的莫程深，想劝说些什么，却被莫爸爸拦了下来，孩子大了，很多事情。就由他去吧。
莫爸当然看见了自己妻子眼中的担忧，连他自己，有时也在心底发出疑问，小深进了这样一个所谓的名校，对他本人来说，究竟是成就，还是毁灭呢？
莫程深在变，在众人眼中以可怕的速度成长着，这并不奇怪，谁又不是日日在变化呢？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我们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模样，祈祷我们的一切变化，和我们的所有样子，都会，有人疼有人爱。
高一下学期又好像是一瞬间就过去了。唯一引起轰动的大事大概就是那个被活活累死的高二学长了。
怎么评价一中的教学方式呢，客观的来说，看似并没有对学生的成绩抓的很紧，只是方方面面以及点点滴滴的细节里，都纠缠着，步步紧逼，让人甚至连想要回过头来喘息一口气，都几乎成了个奢望。
莫程深并没有亲眼目击到那个学长的死亡，只是这事发生在食堂，所以看到这一幕的人实在不少，零零碎碎的闲言碎语自然也有不少传到了莫程深的耳中。
于是当他听自己的新同桌正儿八经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一幕的时候，他实在没有太多的震撼。
是的，新同桌，宋铎这个老同桌走了，自然会有别的新同桌来。莫程深也是个成绩还算不错的学生，理科又尤为出色，于情于理，张芬怎么也会让他帮忙带带那些成绩没那么突出的同学。
李浩宇，名字普通到可怕的一个男孩，没有像宋铎一样挺拔的身量和过人的长相，就是一个平凡到扔到大街上就会瞬间消失在人海的人。只是这孩子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大抵是他流通八卦消息的程度，实在不亚于任何一个狗仔队。
英语老师虽然长得像个初中生，可是孩子都上小学了；数学老师是最后一年教书，马上就退休了；物理老师看上去好像整天吊儿郎当的，其实是个拿着□□津贴的特教……
莫程深真好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究竟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像李浩宇这样八卦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如同自己这样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在现代社会才算是个奇葩吧。
只是作为一个男孩子，整天关注这些没来由的边缘消息真的好吗？好不好的，自然轮不到莫程深前去多加评判，不过说句真心话，莫程深的确有时候还真挺感谢这个同桌的，要是没有他，自己该孤陋寡闻到什么地步啊。
令莫程深更加叹为观止的是，这个同桌竟然知道宋铎的那个杜杜的事，他说那哪里是个女孩，明明是个□□，还比他们大了二十来岁。
李浩宇含着棒棒糖，吧唧着嘴，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貌似客观的评价道，真不知道宋铎是怎么想的，长得不错，家里还有钱，好端端的，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年纪快赶上自己亲娘的女人。当然他具体是怎么想的对别人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毕竟那个□□最后还不是死了，皆大欢喜。
死了？
莫程深有点发怔，他知道，死亡这个词一直都是存在的，可距离他们这些少年们的长度实在来的太过遥远，以至于，这么多年，他竟从没有细细想过。
死亡，对于一个人，和他身边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想过或者没想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们眼中该去的、不该去的，他们终究有一天是会去的，那是一个圆环，是所有生灵都逃离不开的宿命。
虽然对莫程深来说这远远不算什么震撼，还没有杜杜的事让他来的惊讶，但高二的学长的死亡还是在学校里引起了轰动。
连续熬夜学习多日的男同学，在下了晚自习后想去食堂吃点东西，备足精力再次迎接晚上的挑灯夜战。只是在还有两步距离就踏进食堂的大门的时候，轰然倒下，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其实类似这种事情在一中实在不少见，要么是累死，要么是压力过大或者别的原因跳楼自杀，还有些别的乱七八糟的理由，算起来，差不多一两个月就要发生那么一起让人感到痛心的事。
只是每每发生这种事情，学校大多会在第一时间使尽一切手段封锁消息，想方设法的堵知情人的嘴。
不过这事发生在人流密集的晚自习结束之后，学校一连封锁几次，却发现此事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只得让班主任三令五申同学们之间不能窃窃私语，更不能往校外去说。
同时冠冕堂皇的拿出了一个这是个网瘾少年，每天在寝室用手机打游戏成瘾，多日不眠不休致死的真相。
除此之外，还在学校开展了珍爱生命，远离网游的宣传活动，突击检查了好几次学生宿舍有没有使用手机的情况。
真的连莫程深都快要相信这又是一个沉迷网络的不良少年的悲惨事件了。
只是在他某次送作业去数学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那个一头花白的老头对着作业喃喃自语的，“坏完了，社会都坏完了。好好的累死了大好年华的孩子，连手机都买不起的家庭条件，就想通过好好学习的方式来改变命运。结果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死了之后，还莫名其妙的被当做了反面教材，连死，都死的不得安生，这些领导晚上就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领导会不会做噩梦莫程深不知道，只是当晚他确实做了噩梦。
他梦见一个人右手拿着刀，狠狠的割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接着，再把手腕上的伤口给浸在了满盆的水里，然后，那水的红就慢慢慢慢浓郁起来。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妖异绝美，仿佛他那样做，下一秒，就即将进入到一生中最魂牵梦萦的殿堂。
第12章 第十二章
转眼就是高二开学。
高二，谁都知道是起承转合的一年，是学习生涯中最为重要的转折点，在这一年里，文理科正式宣告分道扬镳。
莫程深很难从各个角度来分析一个人究竟是学文科还是理科来的更好，但是对于他而言，毫无犹豫的，他选择进入了理科班。
同样进入理科班的还有他的另外两个室友，以及班上百分之八十的同学。
一中与别的普通高中最大的差别大概就在这里，高一每个班级的学生中选择理科班的人相较于总学生数占的比例越大，仿佛就从侧面反应了这个班级学生的智商越高，能力越强。所以之前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们在这群孩子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多给的建议是让他们报理科。
其实这一点很奇怪，所谓的名曰智商与文理科的联系完全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但一届届的，仿佛就把这个无理取闹的联系给默守陈规了下来。大多数人也不管自己到底适合不适合，尽可能的都去学理科，就好像自己报了文科，就是从侧面告诉别人，我不聪明，理科学不会，只能学文去背书了。
特别是男生，到一中的文科班去看看，啧啧啧，五六十人的班级男生也就占了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左右，稀稀拉拉的几个像大熊猫一样的被女孩子们围着，宝贵着呢。
文科男奇怪不？相对于占理科班百分之四十几的理科女来说，他们在一中有时真的像神奇的物种。经常走在路上都被小姑娘们在远处指指点点，看哪，那是个文科男耶，哎他怎么不踮着脚走路不尖着嗓子说话啊，哎原来文科男也不娘耶。
这种现象的出现自然是滑稽并且可笑的，而那些著名专家学者的文科大咖们要是听到这样一番将学文科与智商低联系起来的言论，估计都得气的吐血三升再去卧床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