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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船 完结+番外 (牛尔尔)


  笑容挂在脸上,我都没来得及转换表情。
  这次我终于抓住了话题:“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反派……我……意思是,你之前说,什么都看不惯,什么都……我……你要是想说就……”
  “你很怕冒犯我。”甘玲又笃定地把我的特质鉴定出来了。
  “我性格比较……比较懦弱没用。”我先认下了,刚要张口继续追问,甘玲打断我说:“不见得,那些看起来强硬得刀枪不入的人,最后还是软蛋,先逃跑了,不如你这样的,又软又韧的,拿你没有办法。”
  我知道她意有所指,但是甘玲已经把这个话题收尾了:“我这么麻烦你,你都不生气,我不杀人,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
  “只要你不杀人……你可以,你可以欺负我。”
  我把底线露出来,其实即便我不说出口,甘玲应该也早已明白。有些内向的人总是处处忍让,但是触到底线就会咬人,人说你怎么忽然开始发疯,却不知道之前早就过分得让人难以忍受。
  “有必要吗?小姜老师?”甘玲又拿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什么?”
  “人不是你杀的,你也没虐待我的小孩,在这件事上管得这么深……你没有对不起宁宁的地方,更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没必要受这种委屈,你就应该像第一次那样,报警,把我带走,强硬起来,人才不会欺负你。”
  “这是因为我……我自己,我自己这样觉得!和你没关系。”
  甘玲没说什么了,又去拢自己的头发,拢了两下,把头发梳得蓬松一片,又拎着垃圾袋站起来:“我可能说太多了。”
  “不是的……不是——”我拽住甘玲的胳膊,把门堵上,恨自己的嘴笨得捉不住话题,又觉得眼下可能是我和甘玲把这件事聊得更深入的好机会,情急之下,只好把我的目的和盘托出,“我想听,我……我嘴笨我不会问,你说吧,你说……我想知道更多郑宁宁的事情,你想说到几点说到几点,你可以睡我床上,明天接着讲,我睡沙发!我管饭,我想听,你别走。”
  甘玲瞪大眼睛,被我拽回沙发上,我接过垃圾袋放在门口,殷勤地把空垃圾桶踢到一边去。
  女人脸上又显出最初的那种不耐烦和阴沉,她伸手从脑袋上扯了扯头发,又梳了回去,抓了几下,看我就犹如看发传单推销游泳健身的陌生人一样漠然,冷言冷语:“关你什么事?”


第36章 交换回忆
  又来了,又来了!
  我和甘玲像是在拔河,规则诡异。我说是我的错,把绳子拽到我这边来,她说是她的,就拽回去,我们彼此对抗,用尽浑身解数,身子倒仰,肱二头肌高高耸起。我们又像是斗牛场上两头双眼发红的牛,角抵在一起鼻孔张大喷出白汽,我们争抢着郑宁宁死的过错,不同的是我负责时我也允许甘玲承认是她的过错,甘玲做事极端,她认定是她的错,我就一点儿过错没有,和我无关,一脚把我踢出角斗场。
  这不行。
  可我整理词句,捋顺思路,张口就破了防,舌头像是没长我嘴里似的自己打了结,我只能结结巴巴又气又想哭:“你……你……别说这种话……我……”
  又你你我我个没完,我干脆闭嘴了。
  甘玲又抓了抓头发,阴沉的脸上蓦地多云转晴,忽然别过眼,矜持地笑了声,胳膊一伸,像个抓娃娃机的抓手一样,把我从地上拎到沙发上。
  这条沙发就像我和甘玲的谈判所,多少交锋都在沙发上刀光剑影,我一坐上沙发就沉着了一下,盘起腿来从茶几上端水递过去献殷情,甘玲摆摆手:“你要听……那你记得刚刚是什么话题?”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像是在毛线团上找线头,专心致志地陷入回忆,找一个能打开甘玲话匣子的钥匙,终于给我找到了:“哦,我问你,那个,为什么你说自己是反派。”
  “因为我跟谁都合不来。”
  甘玲简短地答完,就和我大眼瞪小眼。
  “那……比如说?”
  “比如说我婆婆,宁宁奶奶,我烦死她了。”
  我点点头,甘玲又没下文了。
  如果我是一个接受教育和培训的记者,我面对甘玲大概也没有什么措施可以让她说出口,她很显然藏着话在舌头底下,只要轻轻一张口就吐出来,但是她就是牙关紧咬不肯吐出,她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不想说的时候就缄默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永远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可我自小到大都很懂得知耻与分寸感,面对别人不想说的话题很自然会坐着滑梯自己飘下去,绝无追问的觉悟,此时哪怕我知道甘玲故意的,也总是问不出口。
  张口,闭上,再结巴了半句话,再吞回去,我像被钓上来放进盆里苟且存活的鲤鱼,不停地吐着空气,焦灼得用尾巴把塑料盆拍得啪叽啪叽。
  我放弃了,起来收拾钥匙:“咱们下去吃饭吧。”
  我就不是问话的料,只能期盼甘玲愿意主动去说。
  甘玲说:“你问。”
  “我不知道怎么问,我心里全都是问题。”
  甘玲也想了想,意识到她的确在为难我,在下去吃饭之前,给我又简要地多吐了几个事情:“比如,我跟宁宁也不太相处得来,我跟她爸爸相处得也不好,跟邻居也是天天骂架——”
  这些事我已经从她嘴里知道了,想听点新的,甘玲好像读完目录就合上书,理所应当地站起来,把话题结束了。
  酱色的汤里根根麦面筋道爽滑又有嚼劲,香菜点缀在豆干卤蛋旁边,面条有棱有角两边薄得透光,甘玲挑起一筷子,抖开肉末,呼噜在嘴里,吃得比我快,端起手机给我转账八块钱。
  我说这碗面七块,甘玲就伸过筷子把我碗里没动的卤蛋夹走了,凑了个八块。
  即便按照我道听途说的心理学来看,这人也是很古怪,一边什么都不说对我很设防,看起来非常封闭,但是行动上对我却没有过多防备,一开始见面就吃我的咸菜,后来也毫不嫌弃地用我的碗吃我的黄瓜丝,新冠当前她也不怕我有什么病菌感染她——偏就这样的人,问一句又不说话,动辄就是“你少管”“又来了”“关你屁事”之类的。
  吃完面等着滚烫的面汤变温,我双手互相搓来搓去,想着如何开口。
  甘玲已经开始喝面汤了,吹去表面的香菜末,就着咸菜丝喝了一口,才说:“有的东西……我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交代得详细,又很矫情,也没有立场……”
  态度很软,敌疲我打,我立即说:“没关系的,我什么都想知道。”
  “我应该多说宁宁的事情……养孩子这事,又跟别的事情不一样。孩子生下来,她就自动把你所有的生活都抓起来,连在一起,你没办法与世隔绝地把这小孩养大……我,你知道吗,要反思……再回想一遍我生宁宁,到她死的过程……过于,过于残忍了,我宁可去当个杀人犯。”
  甘玲几乎是掏心掏肺了,我把脸埋在碗里喝汤,短暂回避了一下。
  还是只能说:“不要杀人。”
  “我知道。”
  我又低头喝面汤,热气蒸腾,我像是戴了一副无形的眼镜,眼前一阵阵发白。
  凭什么呢?凶手杀了人,自有人间的法律处置他,等他出狱后,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已经受过惩罚了,可以到此为止了。而无辜的人却持续地受害,虽然未死,却日日夜夜地痛苦,犹如被凌迟,并且永无尽头。
  杀了凶手尚且不解恨,我却还要劝人不要杀。
  老天爷真有公道在么?若真有公道,就叫那凶手全身生烂疮,在狱中被本文来自[日.更.资.源.衤君:9/2/3/5/8/3/1/2/3]欺凌,头发掉光,牙齿掉光,嘴巴歪斜含糊不清,出狱之后人人鄙夷,一脚践踏,最后烂在臭水沟中被野狗分食,叫天天不应,死后下了地狱,见了郑宁宁,便战战兢兢大喊错了,屎尿兜上一裤子,痛苦呼号,却被火焰灼烧,痛苦到世界灭亡之日。
  可我的诅咒又有什么用,我摈弃了神,也就摈弃了神给的公道,那份天堂地狱的盼望被我砍断了,从此之后只信自己能做到的事——而我做不到寻仇杀人,我也不让甘玲去做,得知残忍的真相,在痛苦中背负一条人命,杀孽和活冤共存,我不忍心,我不愿意。
  “回忆……回忆并不都是痛苦的。”我觉得我有点儿扯淡了。
  可是说出口,脑海中蓦地涌现出许多个画面来,面汤氤氲着我和甘玲的表情,我看不清她,于是只想是自言自语,话语就变得流利。
  “如果人们都不记得郑宁宁,只有你和我记得……我想趁还记得的时候,记录下来。万一,以后我忘记了她在幼儿园的样子,你就永远也不知道她在李子幼儿园是什么样子。同样,如果你不告诉我,万一……我也想知道她其余的样子。活着的时候,没能多看几眼,虽然死后纪念很没有用,但我想知道,虽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不愿意说,那就我开始说。”
  甘玲把空碗放下,筷子整整齐齐并拢在碗沿。
  “她有一次请了假,她很少请假,那次好像是感冒了?反正,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来了。正好她请假那天,我教小孩子们写‘马’这个字,她自己拿出本来照着写。她不会笔顺,就照着画,先把马的脊背画出来了,又画了个竖,不知道怎么继续写了,我看见了,就握着她的手,先横折,再竖折弯钩,再横——很简单,她很快就学会了,写了四五行。一开始还写得很丑呢,后来就写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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