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扬和多多都停下动作往声源看去,刀龙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站在路当中,旁边一辆银灰色的大奔,紧紧靠着他的膝盖停着。
刀龙见郑天扬和多多都看过来,急忙转身。刚才没怎么撞着,无非是让车顶了一下小腿,只是稍微有点儿疼,也不大要紧。
他一边瘸着跑,一边还躬身捏了捏,确定没有骨折。听见后头郑天扬大声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回头,仓皇的拐进主干道,想迫不及待融进人群里去。
郑天扬赶紧往车的方向去,多多却转身有和小胖子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喊,都怪你都怪你。
小孩子哪里会懂得反省,不知道自己多么严重的伤害了别人,只是直觉里爸爸生气了,爸爸不要他了。只好把一腔的害怕和怒气都发泄到别人身上。
郑天扬跑了两步,不得不回来,他揪着多多的后脖领子,一下就把他提起来了。几乎是拖着他塞进了车里。打着了车,连红绿灯也不管,几下就冲进了主干道。
可是刀龙已经没影儿了。
郑天扬载着多多四下里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
多多一路上都在拨刀龙手机,一开始是没人接,后来是暂时无法接通,估计是响没电了。他越来越害怕,攥着书包带问郑天扬:“郑叔叔,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郑天扬疲惫的把车停在路边,他想了想,说:“不会的,你是你爸爸这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唯一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不要你。”
多多可怜巴巴的看着郑天扬:“可是他听见我说他不是我爸了。”
郑天扬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哪个爸爸会真生自己儿子的起啊。”
多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窝在副驾驶上没精打采的。郑天扬又说:“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多多疑惑的看他:“怎么可能,我爸说我妈死的时候我才刚出生。”
郑天扬皱着眉头:“你恨你妈妈吗?”
“我干嘛恨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那边还有什么亲人……”
多多终于有点明白郑天扬想说什么了,惊讶的问:“她的亲人?你的意思是说,我可能有姥姥姥爷什么的?”
郑天扬点点头:“不仅是姥姥姥爷,你还有个舅舅。”他把多多立着的衣领扯平了,温柔的说:“你刚才说对了,我真是你舅舅。”
刀龙瘸着在大街上跑来了一会儿,就进了地铁站,然后在等车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撩起裤腿看见小腿上青紫青紫的一片,就轻轻的揉了起来。
地铁呼啸着来了,又呼啸着走了,站台上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人,大多面目模糊,不发一言。
有一个推销保险的年轻人拿着一摞纸挨个散发,到了刀龙这里,看了看他腿上狰狞的伤疤,转身要走。
刀龙把他叫住,要了一份保险宣传单,细细的读了起来。他觉得实在是应该给自己买份保险了,到时候也省的老无所依。
坐了一会儿,他觉得腿不那么疼了,便上了地铁,坐了几站地,回家去了。夜色已经降临,五月份的晚上空气已经有了粘湿的触觉,这就是这个城市的春天,短的好像被花粉刺激到的一个喷嚏。
一天没吃饭,刀龙也不觉得饿。他胃不好,常疼。郑天扬在的时候总免不了叮嘱他按时吃饭。现在到了饭点儿,他懒得开火,就从柜子里扒拉出一包饼干来吃了两块,胃里没什么感觉,反而噎的慌。开水没了,他从水管上接了一杯喝了,半天才觉得把干硬干硬的饼干从食管里冲了下去。
郑天扬和多多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看电话看得快要睡着了。听见门响,他几乎是立刻就从沙发上蹦起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家里进了贼。
多多和郑天扬一番好找,结果要找的人反而在家里,两个人都不免有点惴惴,这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多多把书包放下,主动的跟刀龙承认错误,说,爸爸我错了。
刀龙握着遥控器,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说:“我不是你爸爸。”
多多上去拽他的袖子撒娇,被刀龙一挥手挥开了:“你不是我儿子,我没见过你妈妈,你是我在楼道里捡的。”
他看着多多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又看了看郑天扬,问:“你们来干什么?”
郑天扬说:“我们回家。”
刀龙哦了一声,把目光转回电视屏幕上,说:“那行,收拾完东西赶紧滚吧。”
第16章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END)
多多此时忽然大叫一声巴,一下子扑到刀龙怀里,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跟着你。
刀龙把多多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你不走?”
不走。
刀龙忽然抓着他往门外拖,他打开门,把多多甩到门外,说:“滚!”
多多惊恐的一手抓着刀龙的胳膊,一手扒着门框,声嘶力竭的喊:“爸,爸,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要我,你别赶我走啊,爸!”
刀龙就像是完全听不见了一样,疯狂的往下扣多多的手,多多人小力气小,终于被刀龙掰着指头把手从门框上扯下来。
多多把身体挤在门缝里,哭的上不来起,就只一声一声的叫:“爸!爸!爸……”
“谁是你爸?谁TM是你爸,老子是同性恋。同性恋你懂不懂?我怎么有你这个儿子?”刀龙想把多多推出门外,“人家说对了!我不光是同性恋,我还是个卖……”
郑天扬突然从后面狠狠的扯住刀龙,几乎是掐着他的肩膀冲他喊:“刀龙,你别这样,多多还小呢,他怎么能……”
“你TM也给老子滚!”刀龙忽然回身狠踢了郑天扬一脚。这一脚踢得颇狠,郑天扬坐在地上起不来。
刀龙怒气冲冲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郑天扬抬头看,这才发现刀龙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刀龙……”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刀龙,不要为难自己行不行?你看有什么火气都冲我撒,行不行?”
刀龙眼泪流的更凶了,他哼一声,“你?你们俩,不愧是亲舅舅和外甥哈,好的很。”他有点语无伦次,“你目的达到了?你们郑家有后了!还亏你费这么大劲跟我这儿磨蹭,你早说啊!你早说啊!”
他突然摔了门朝屋子里冲过去,郑天扬连滚带爬的追进去,看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保存极好的小盒子来,哐啷一声扔在他眼前:“早说!我给你!”
盒子盖儿摔开了,里面掉出两张纸来,一张是很秀气的笔体,写着一个日期,和一个姓。另一张是个领养证明。
郑天扬也不去捡,看着刀龙说:“刀龙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要多多才和你在一起,我是和你在一起以后才发现多多是郑小絮的儿子。而且多多也不知道我是他舅舅,他今天下午……”
“闭嘴吧你!”刀龙随手从书柜里抄起一本书就扔了过去,书擦着郑天扬的额角飞出去,划出了一道血痕。
刀龙呆了呆,很快就笑了,他还在流眼泪,这个笑容便显得格外狰狞,他说:“不用再演了,郑总,郑影帝,赶紧带着你的小宝贝滚吧。回家跟你爸说,就当我刀龙今天上午放了个屁。我说的全部算了,让他得意去吧!儿子,外孙,老子都还给他。”
什么!郑天扬愣了:“我爸来找过你?”
刀龙不接他的话:“不走是吧?哦,哦,我忘了。”他又反身去柜子里摸索着一阵儿,这回扔出几张银行卡和存折来,“嫖资。”
他冷冷的说:“就算你白嫖了,真是瞎了眼。”说完,他向后一挫,一下就跌在地上不吭声了。
郑天扬扑过去:“刀龙!怎么了?怎么了?”
刀龙用手推他,用另外一只还能动的脚踢他,郑天扬不顾他的抵抗,四肢并用的压住他,想撩起他的裤腿来。
多多这个时候几乎是爬着进了里屋的门,一边还不停的抽泣,一边浑身抽搐着,断断续续的说:“爸,爸,我难受。”
刀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一下子将郑天扬掀翻,腾地一下跳起来,往前跌了两步,又站住了,他靠在书柜冰凉的的玻璃门上,对郑天扬说:“郑总,你外甥哮喘犯了。你再不带他去医院,小命丢在这里了。”
郑天扬已经顾不得说话了,抱起多多就往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然而马上就继续往外去了。
很快楼下就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快得让刀龙不得不怀疑他是跳下楼去的。门外隐约传来的电视剧片尾曲的声音,那微弱的马达声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刀龙靠着书柜站了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的到床边坐下。腿已经肿起来了,滞后了这么久才更疼的难以忍受。他看着,突然躬身把脸埋在手里。
直到微微觉得冷了,他才又抬起头来,挪动着去关门。
门框上有几道淡淡的血痕,大概是多多抠着的时候手破了留下的。刀龙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回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郑天扬一路带着多多往医院赶。外面下起雨来,开了十几分钟,眼见医院就在不远处了,车子却被堵在了路上。郑天扬大骂一句,去解安全带,摸了一下,才发现根本就没系。他跳下车,从后座把多多抱出来,把自己的西装盖在孩子身上,在高架桥上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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