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听到了。”
“我挺害怕的,对着空气能摸到实体,我也知道这样子看起来不能对劲。”
“我也怕你害怕,也总怕你乱想。”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下了床走到门口去,用手敲了几下门,外头也给了我回应,“这是你听不到的,我也不想听到。”
性灵几步跨过来,将我的拳头从门上挪开,握住了我的手腕:“我没有乱想,我很感动,你忍了那么久的噪音却没有去开门。我很高兴你先叫的是我。”
“我问过医生要多久才能好,她说说不清。我问她有什么别的治疗办法,她说这个急不来。”我顺从地手里抚上他的脖颈,被他一歪头夹住了手,我也没抽出来,就由着他,“我真的很急,我真的很想快点,再快一点,立马就能好起来。”
“我知道,我们不用急的,我们可以慢慢来,你也不要急。”
“我本来都不想说的,在列车上,他也跟过来了。这样说也不对,不是跟不跟过来的问题,本来病症就在我脑袋里。”
性灵碰上我的额头,摸了摸我的头发:“有点油,刚好明天去踩踩海水,弄咸了回来一起洗洗?”
“什么?”
“我之前脑回路没连好,才会说那些傻话,就算我想当作没说过,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把你洗脑了吧?”他故意沉吟了一下,像是好好思考了一下的样子,“那样绝对不行,要是没洗好,把我自己给洗掉了,这不是便宜你了?”
“洗不掉的,”我捉住他的手腕向下扯,让他从我耳边下来,直盯着他眼睛,“什么都洗得掉,就你洗不掉!”
他眼睛都快要笑眯起来了:“好好好,洗不掉!我当然知道,怎么会洗得掉!”又摸上我的头发,也不压实,就空着蹭着翘起来的毛,“所以啊,听到什么都跟我说,看到什么都可以不用介怀地跟我说。我知道你不会再逃走了,可我还是想听你说,这样我才安心。”
“别理他,不要管他,先跟我揭发他,我来揍他。”
“你根本就看不到好吗。”我看着他小挥着拳头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再对比他停留在小学阶段的大家经验。
“没事,你看到就成,”他撇撇手,“这样才好勒,怎么打我都不会输。要不当着你面被打趴下了,多丧啊。”
“你这么信不过自己?”
“得先积累积累经验才有把握,这么多年都乖乖地没惹事,我容易吗我。”
“你惹了!”
“惹啥了?”
“惹我出柜了!”
5
凌晨闹腾了一波,也是挺心累的,醒来都已经可以吃午饭去了。把手机塞回了床头柜上,转身往性灵怀里蹭,搂住他的手臂想再眯一会儿缓缓。
性灵被蹭醒了,问道:“几点了?”被搂着动不了手,把压在下边的右手扯出来,揉了揉眼睛,松了手,又揉了揉眼睛,“唯人,我眼睛是不是肿了呀?”
“十点多了。”扯开了他揉眼睛的手,凑近了看,有点红红的,细小的还有几条血丝:“待会把珍珠明目找出来滴两滴吧,谁让你揉它。”想了想,大概并不是因为他揉了眼睛,应该是昨晚被我给惹的,又补了一句:“我给你滴。”
“十点了?”性灵转头想看窗外,只是现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怎么看都是一片暗,这遮光效果还真不错,“那亏了。”
“亏?”我没明白,”亏什么了?”
“早餐,到九点的,这个订的含早,还是自助的。”
给了他一脑瓜子,“待会吃小吃去!”
这回聪明了,手机充满了电,还带了两个移动充。手机地图太耗电,昨晚走到差不多了看到剩下百分之四慌得不行,分工合作记下了剩下没几个的路口,要不是一下子找不到纸,都想对着给抄下来。幸好那酒店标牌还挺显眼的,看着走倒也没最后还给走岔了。
一出门就开了地图搜,这才发现我们这都住在岛边边上了,离热闹的地方还挺远的,看着要走差不多几千米的,算起来三四十分钟。
一路都是靠着海边走,小栏杆隔着,斜下去就是个小坡。小坡一直延到透着淡淡蓝绿色的海水里,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在浪底下随着波浪一下一下地冒着头。
土坡凹凹凸凸的,一折一折,还挺有层次感。最下面那里是夹杂了许多细沙石的暗黄色土层。向上些凸起来就带了点深灰色,暗沉了不少。压在上面的又成了紫色,像是粘在手上洗不去的葡萄汁,也不知道甜不甜。接上去的栏杆下又回到了土黄的色调,只是没有了沙石粒儿,却多了些点缀的绿色。
虽然已经快到中午的正点儿了,走着却不晒,还有点风给吹着。两边都是茂盛的绿,遮起来挺舒爽的。
性灵背着包,手机抓着手机,隔两步就站住了来两张。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用推着我往边上走,一会儿要我站,一会儿又让挨着栏杆扮忧郁。风都快把头发糊我脸上了,也不见他按两下的,左边来两步微调,自己又换着角度地走。招招手让我回来,就开了相册一张张地翻给我看,明明那张我正动着呢,糊得双下巴都快出来了,他还非得说好看来唬我。
自拍杆用不惯,两人抓远了都手抖,还是收了直接上手。屏幕里性灵笑得都快开花了,咧地牙都露出来了八颗,上边两颗虎牙尖尖的,格外耀眼。逗得我只顾看着他,镜头都忘了看。他欢喜得不行,把手机桌面又换了,说我那张的眼神太勾心。拍着他头把他小骂了两句,还勾心呢,真是。
逛完一个小博物馆出来,性灵眼睛一亮,呀地一声,往前小跑了几步,蹲了下去,手里手机还拍着。我跟过去一看,一盆绿悠悠向上方竖着、向外层向四边弯翘着的植物,不知道什么品种,像是扎堆的高草,却每根枝上布满了整齐的嫩叶。盆与白墙间,一只小土狗窝在那里,棕黄的毛间是肚皮上的白,黑湿湿的鼻子搭在小前爪上,后腿向上勾着,挨上了前腿。耳朵耷拉着,吊着的一串儿的绿叶垂下来,刚好挡住了眼睛。
闪光灯在这片阴凉处格外晃眼,性灵挠挠头发,小声地对着被吓得一下抬起了头的小土狗说对不起,傻里傻气的。大概是困着呢,小土狗眯着眼睛又瞄了一眼,就将头挨回去,睡了起来。
性灵特别喜欢土狗,他明明知道土狗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中华田园犬,可他偏偏就是不叫,说没有土狗有韵味。
我跟他都喜欢猫猫狗狗的,但摸的次数真不多。洁癖告诉我摸完没得洗手,我会崩溃。如果性灵摸完了碰到我,我大概得跟他翻脸,他只能克制自己,忍着不去摸。要是实在是可爱到不摸摸会留下深切的遗憾,我会摸完一直摊着双手,啥都不碰,直到有水洗手。
走了没两步,转了个弯就看到另一只背脊上一片棕黑的小土狗,性灵又扒拉着凑过去拍拍拍,像只不惧炎热的欢脱小土狗。我实在是太热了,汗擦了没两下,手往脸上一抹,下来就是一层水。那两只小土狗大概也是热的慌,都奄奄的躲在阴凉的地方,这只还一脸的忧郁。
性灵又举着手机开了图库,对着我晃了晃,说:“这是你耶!”
我伸着指头划了好几下才划到另外一只小土狗的照片,把住他的手,把屏幕转向他:“哇,你耶。”性灵就搂着我的肩嘻嘻哈哈地笑。
路过一家邮局,外层的是典雅的木门,也不知道是本来的色,还是刷着朱木的漆,显得有些年份。走近了看,门边白墙上,一块蓝黑色的牌上写着“历史风貌建筑。现在明明是营业时间,里面却一点光都没透出来,标着邮票在二楼,却推不开锁着的门。便就接着向前走去了。
一路上是各种的小店,买花茶、酥饼的店尤其多。花茶店你一进门就被一张笑脸迎住,手里被递上了一杯精致的茶,泛着紫红色,还浮着一朵小花苞。刚冲泡出来,烫得泛着香,吹了好几吹,才抿下一点去,味儿也不是那么的浓,清清的。
但我跟性灵都不觉得自己是那么精致的人,茶喝得不少,花茶却没怎么碰过。逛了一小圈,放下杯子出去,还是被一张张笑脸送着的。出了门都感叹着,这服务态度真是好到不行,真是太配得上好几百才几克的各色花茶了。
吸了两口刚榨出来的西瓜汁,就看到个门口摆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混着色写着大字“慢寄”。
“这是什么意思?”我把西瓜汁递给性灵,看着牌子研究着下面的小字,没听到回应。转过头就见他正啃着吸管,一点一点地吸着,见我回头才模糊地咿了一声。
慢寄,就是过个几年再收到的信。
里面一列列的架子,摆满了明信片,竖着的树杈一样的架上缀着挂饰。尽头有个窄小的楼梯,挺抖的,走上去脚跟都踩不着东西。
一张小桌几张椅子,墙上满满当当的贴着明信片,层层叠叠的,有的粘住了角,翘起了边,有的是用两只黄色的夹子夹着。旁边一个枝杈上也吊满了明信片,中间还穿插着几张照片,那两人穿着一样的红色体恤衫,后面的女孩子将下巴贴在前面的肩膀上,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