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孟平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轻声说:“你知道我想起谁了吗?”
“嗯?”
“柯幸。我想起柯幸了。”
秦徐眸光一紧,“韩……”
“他挺过了猎鹰的所有变态训练,比我厉害多了。元宝和凌舟够厉害了吧?他与他们相比,起码不会输。”韩孟语速缓慢地说,“和他相比,我只是个低配版。还剩3天,感冒给我在这儿的经历画上休止符。他呢,死亡让他的人生戛然而止……他的不甘,百倍于我。”
秦徐心重重下沉,同为军人,同为机关兵,他比韩孟更能体会柯幸的不甘与遗憾。
“嘿!”韩孟苦涩地笑了笑,转头看他,眼睛很亮,“草儿,我发现咱们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秦徐没说话,深沉的目光笼罩着韩孟。
韩孟又道:“你看,我切身体验到了什么叫突破极限,甚至可以与人的本能叫板。现在呢,我居然还体会到了一部分……很小一部分柯幸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秦徐轻轻叹气,从弹簧床上下来,走到韩孟的床边,躬下身子,小心地搂住他。
对秦徐来讲,温柔大约是最稀缺的东西。
但在这个夜里,他将自己拥有的所有温柔,都悄然给了韩孟。
韩孟在他怀里动作极缓地蹭了蹭,哑着声音道:“也好,这样也算不虚此行了。”
第47章
天亮后,韩孟烧退了,但感冒症状反倒进一步加重,身子酸软乏力,鼻子不通气,接连咳嗽,几乎说不出话。医生开了新的药,三个药水瓶挂在输液架上,像一把大锁似的,将他牢牢困在病床上。
秦徐晨练时心不在焉,一会儿担心韩孟上厕所没人扶怎么办,一会儿担心药水瓶空了没人管怎么办。10公里跑完,他抹了一把汗,只原地休息了十几秒,就又往后勤楼跑去。
宁珏与洛枫在病房里,韩孟半躺在床上,咳得脸与脖颈泛出病态的红。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粥,秦徐走过去搅了搅,转身道:“谢谢首长。”
洛枫说:“后天就是你们返回C警备区的日子,韩孟这状态……你们应该很清楚了吧?”
韩孟无力地看了秦徐一眼,秦徐点头道:“首长你们放心,当初答应过的事,我们一定做到,绝不冲动行事,一切量力而为。”
“嗯。”洛枫笑了笑,看向韩孟,“那这两天就安心养病,听医生的话。多余的我也不说了,这半个月你们的表现超乎我的意料。韩孟,你能为一部特种兵题材的电视剧付出这么多,我很感动。你已经努力到这个份儿上,我相信你回去后,一定能够演好刑木可这个角色。”
韩孟抬起头,眸光凝聚出一团细细燃烧的火。
洛枫走近,在他肩上拍了拍,“赶紧好起来,明天如果状态好一些了,我带你去看看柯幸,还有那些已经牺牲的猎鹰战士。”
韩孟指尖一抖,“是……猎鹰纪念堂?”
洛枫的眼神像突然蒙上了一层风雪,半晌后低头轻声道:“对,兄弟们的纪念堂。”
秦徐呆立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几欲说出“首长,我也想去”。
而就在他开口之前,宁珏拍了拍他的肩,温和地说:“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来到楼道尽头的露台上,宁珏道:“明天张队会组织一个小型测试,不淘汰队员,你也要参加。”
秦徐站得笔直,“是!”
“别紧张。”宁珏笑道,“一听测试,表情都僵了。”
秦徐抿住唇角,略显尴尬地挤出一个笑。
“现在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不用回答我,但要回答你自己。”
秦徐眼神微微一动。
“经过这半个月的磨练,明年是你更想来我们猎鹰了,还是不愿意再踏进这个魔窟?”宁珏语速不快,声调像初秋微凉的风,眼神近似安静的湖泊,悠悠地泛着波光。
秦徐心头猛地一震,望向那连涟漪都显得温柔的湖泊,怔了好几秒,紧张开口道:“我……”
“你不必告诉我。”宁珏笑着摆手,“只要自己知道答案就行。”
两人对视片刻,秦徐眸光收敛,像一柄坚韧而寒光毕现的剑。他慎重地点头,声音低沉,“我知道。”
“那就好。”宁珏侧转过身,看向露台外,又道:“这次测试对其他队员来说不涉及去与留,但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如果你明年想再来的话。”
秦徐心跳加快,“什么意思?”
“如果你能在测试中挤进前15,明年的战区比武就不用参加了,我与洛枫将直接以猎鹰队长、政委的身份,破格将你招入选训队伍。如果你愿意,明年春节后,就可以提前来报到,在正式队员的帮助下,准备从5月开始的选训。”
秦徐半张着嘴,惊讶、激动、忐忑在眼中织出一道道流动的光彩。
宁珏双手压在他肩头,“不要以为我和洛枫是为你开后门。今年剩下的26名队员都是非常优秀的野战兵,如果你能在他们中挤进前15,那通过明年的战区比武应该没有问题。我们这是为大队着想,提前预定好兵。”
秦徐嘴唇动了动,深吸一口气,敬了个非常标准的礼,大喊道:“是,首长!”
离开后勤楼之前,秦徐又去看了看韩孟。
大约是因为次日会去猎鹰纪念堂,韩孟精神比清晨好了许多,虽然仍是咳嗽不断,但眼中的倦意已经一扫而空,看向秦徐的目光也多了一分期待。
他问:“宁队跟你说了什么?”
秦徐站在床尾,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烈眼神看着他,“明天有一个测试,如果我能挤进前15,明年就能免试进入选训名单!”
韩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着是一弯欣喜——那是对朋友终于开窍,终于愿意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走出来、迈向向往人生的肯定。
但欣喜中似乎又夹杂着些微难以言说的不舍与担忧,很轻很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若真能忽略不计,又为何会在心头留下小小的印迹?
他极浅地笑了笑,轻轻抹掉那类似矫情的不舍,定定地看着秦徐。
“韩孟。”秦徐冷硬的眉目绽放着耀眼的神采,“明年,我一定会回到这里!”
韩孟垂首浅笑,朝他伸出手,“草儿,我相信你。”
最后一天训练,秦徐就像吃了兴奋剂一般,浑身都罩着一股使不完的冲劲。操舟冲刺时,元宝着急地提醒他,力气要省着用,下午还有长距离武装泅渡。他听到后稍稍放慢了划桨的速度,没多久却再次加速,仿佛身体蓄满了力量,急需发泄出来。
晚上,队员们回到大营。他第一时间赶去病房,韩孟已经没输液了,正坐在床边,一个人吃后勤战士送来的饭菜。
“今天怎么样?”秦徐喘着气问。
“好多了。”韩孟拿着勺子,“你听我声音都没早上那么哑了。”
秦徐高兴,走近看了看,“肉片排骨?医生不是让你吃清淡一些吗?”
“医生下午来看过,说我可以适当补充能量了。”韩孟抬起头,嘴上抹着一圈儿油,“喝了几顿粥,清汤寡水,再不吃肉我都快馋死了。”
秦徐笑着拍他脑门,拖了张椅子坐下,“几顿粥就不行了?你们演员不都得控制食量,保持身材吗?我不信你以前没节食减肥过。”
“还真没有!”韩孟把勺子插进饭里,沙着嗓子显摆道:“我一直是靠运动保持身材。节食能痩,但能节出我这么帅气的腹肌吗?跟你说,我就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和一般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秦徐大笑,“是是是,你不是一般的妖艳贱货,你是特殊的妖艳贱货。”
韩孟拔出勺子指着他,“我拔刀了啊!”
“有本事拔屌。”
“操!”韩孟眼神暧昧地舔勺子,“昨晚想拔,你不合作,现在不想拔了,你又想要……”
“逗你玩你还当真?”秦徐拿过饭盒,又抢过勺子,挖起一勺饭,附带一块肉片,“张嘴。”
韩孟也不扭捏,饭来张口,吃完还不忘夸上一句“我们草儿就是贤惠”。
秦徐在病房待了1个多小时,帮韩孟洗了饭盒,又照顾韩孟洗漱,确定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了,才拿起衣服,准备去食堂填填肚子。
韩孟却在这时候贴了上来,从后面搂住他,吻了吻他的后颈,下巴抵在他肩头,双手环在他小腹上,轻声说:“我兄弟说他想操你了。”
“我反手一刀就把你兄弟切了当烤肠。”
“……听得我屁眼一紧。”
“怎么不是鸡巴一紧?”
韩孟笑着叹气,温热的气息洒在秦徐脖子上,痒痒的。
秦徐突然不想走了。
韩孟又吻了吻他的耳根,还轻轻咬住耳垂舔了一下,松手道:“赶快回去吧,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等你好消息。”
秦徐耳朵红了,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病房,粗声粗气道:“明天如果通过考核,我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操死你!”
次日,黄色的秋叶落了一地。张泉瀚在整队完毕后宣布将进行一次水上项目测试,作为一个月后淘汰考核的热身比试。队员们个个神情放松,跃跃欲试,秦徐却一脸肃穆,目光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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