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陈昭若皱了皱眉。
林美人那般娇纵目中无人,无非是因为生了个皇长子,再加上她是丞相府出来的,自觉比其他妃嫔高出一截罢了。而冯美人不过是从前太子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又无父无母的,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挑拨是非。
“想来冯氏也给阿姝送了糕点过去,这可如何是好?”陈昭若忽然一惊。
“金风!”陈昭若唤道。
金风忙跑了进来,问:“夫人何事?”
“你速去椒房殿,若遇上冯美人的宫人给椒房殿送点心,便拦下。若是已经送到了椒房殿,便装作无意摔在地上。总之,不能让那东西进皇后的口!”陈昭若道。
金风有些疑惑,她尴尬地笑了笑:“夫人,这不好吧?”
“你只管去做,”陈昭若道,“皇后不会怪罪你的。”
过了半晌,金风回来了。
“如何?”陈昭若问。
“奴婢装作无意,撞倒了那送糕点的宫女,糕点洒了一地,是不能送去的了。”金风道。
陈昭若终于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好。”
金风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为何要如此啊?”
陈昭若一时还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便挑眉笑道:“后宫妃子之间给对方难堪,还需要理由吗?”
“原来如此。”金风说着,低了头,掩饰住了自己眸中的那股子愤怒。
可陈昭若还是注意到了,她只是叹了口气:没别的法子了。
常姝走在回椒房殿的路上,忽然见吴公公走来,对她行了一礼。
“见过殿下。陛下请殿下移驾宣室。”吴公公颔首道。
常姝问:“可是因为林美人的事?”
吴公公点了点头,又道:“陛下已宽恕了林美人,奴才正要去传口谕呢。”
“宽恕?”常姝不禁冷笑,“陛下可知林美人受罚其中缘由?”
吴公公道:“陛下刚下早朝,林美人身边的宫女便哭着去见了陛下说了此事。”
“陛下竟然只听了一个宫女的话便赦免了林美人?这实在草率。”常姝说着,给玉露使了个眼色。玉露会意,取出钱袋递给吴公公。
常姝看着吴公公接过钱袋,道:“公公一早便这么忙碌,不妨先找个地方坐着歇歇。”
吴公公明白这是常姝叫他拖延时间。他本就对目中无人的林美人不满,常姝之言正合他意。于是吴公公一颔首:“奴才明白,殿下放心。”
“吴公公辛苦了。”常姝说着,便转身去了宣室的方向。
吴公公看着常姝的背影,掂量掂量手中的钱袋,也换了方向,绕路去了。
常姝到宣室时,周陵宣正在批阅奏折。香炉里升起冉冉香烟,整个宣室朦朦胧胧的。
“妾身参见陛下。”常姝十分端庄地行了一礼。
大殿内早已屏退了下人,只有他们两人。周陵宣却只顾批阅奏折,笔也不停,头也不抬:“皇后竟然还知行礼?”
“妾身知道在这宫中,最不能缺的便是礼数,”常姝说着,抬起头看着周陵宣,“敢问陛下,妄议君上,可否合礼?”
“自然不合。”周陵宣说着,抬起了头,却没放下笔。他看着常姝,却是一副“我看看你还能说些什么”的模样。
常姝依旧是在地上跪着,直视着周陵宣:“林美人作为妃子,在皇长子面前妄议君上、抹黑婕妤,于陛下清誉有损,亦毁婕妤之名。妾身已对她小施惩戒,但最终如何惩治,还请陛下定夺。”
大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两人都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对峙着。
周陵宣静静地看着常姝,却忽然笑了,放下了手中的笔:“寡人竟不知,皇后还有这般善辩的时候。”毕竟从前,常姝在周陵宣面前实在是很是容易哄骗。如今她忽然显露出精明的一面,倒还真让周陵宣不适应。
不过也难怪,常姝虽只有十七岁,但毕竟理家多年,于这些事务很是精密,对待该罚之人也一向不手软。从前周陵宣是没机会见到她这一面,如今常姝掌管后宫,也就免不了。
“不是妾身善辩,是事实如此,”常姝道,“陛下可知,今日林美人在我们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周陵宣摇了摇头,道:“那宫人说林美人一时失言激怒皇后,所以被罚跪。寡人怜惜林美人身子弱,便已派了人去恕她无罪,倒还真不知她如何失言了。”
常姝低头道:“她说,陛下在常府中便临幸了婕妤。”
此言一出,周陵宣的脸明显冷了下来。
常姝抬头见周陵宣脸色不好,一时便心软了:“陛下,这些只是流言而已。”
“流言?”周陵宣冷笑一声,“皇帝淫乱将军府?好歹毒的流言。”
常姝低了头,不再说话。只是周陵宣越想越气,接着骂道:“编排这流言的人好生恶毒!你和陈婕妤都出身于将军府,寡人若在将军府临幸了陈婕妤,想必你在那些流言中也难逃一劫。若真的传扬出去,教人知道皇帝、皇后和婕妤都行为无状、不能端庄自持,那天底下又会横生出多少流言?更何况常大将军曾是寡人太傅,若让人以为寡人在老师家做这种事,天下人会怎么想寡人?”
周陵宣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地道:“寡人看你是罚得轻了!她一个美人,在宫里一点也不顾着自己的身份,竟然说出这种话!”说着,又喊道:“来人!”
一个小太监忙从殿外进来,问:“陛下有何吩咐?”
“去告诉林美人,让她跪够了十二个时辰再起来,从此以后,每日午时都要在她的漪澜殿前跪足一个时辰,风雨不辍!”周陵宣恶狠狠地道。
小太监领命下去了。
周陵宣回头,看见了还在地上跪着的常姝,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常姝便要起来,可跪得久了,一时间竟起不来了。周陵宣叹了口气,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一把捞起了常姝,道:“枉你习武多年。”
常姝低头道:“进宫这么久,妾身顾及着皇后该有的稳重,都没再练过,如今忽然跪了这么久,是有些撑不住了。”
周陵宣看着她,忽然有些感慨:从前也是个明媚率性的姑娘,有些时候也会口无遮拦,如今进了宫倒还真的端庄稳重了些,多了几分韵味了。
可他立马又想到了威名远扬、手握大权的常宴和战功赫赫、张扬直率的常辉,一下子便冷静了。
常姝抬了头,看着周陵宣阴晴不定的脸,轻声唤道:“陵宣。”
周陵宣回了神,意识到自己此刻和常姝距离太近,便又转了身去上了台阶,在案前坐下,道:“皇后辛苦了。”
“分内之事罢了,”听见了周陵宣的称呼,常姝颇有些落寞地低了头,“陛下忙于政务,妾身告退了。”
说罢,常姝转身便要走。
“咳咳,”周陵宣在此时清了清嗓子,“过几日寡人要去骊山甘泉宫散心,你和陈婕妤都跟着来吧。”
常姝一愣,然后便反应过来,又行一礼:“多谢陛下。”
24 第24章
初冬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骊山甘泉宫。周陵宣带着他的皇后常氏和宠妃陈婕妤,又命宁王周陵言、柳侯柳怀远随行,还带来了丞相于卫的次子于仲和大将军府的少将军常辉。常姝思念家人,还特地求周陵宣把常媛也带来了。可以说,整个大周最有前途的年轻人都在这里了。
骊山有温泉,的确是初冬时分散心的好去处。
常姝下了车,望着骊山美景,一时出神。陈昭若在此时来到了她身边,也陪着她看这山景。
常姝不回头便知是陈昭若,轻声道:“这山景好美。”
“的确很美。”陈昭若道。
“和南方相比如何?”
“妾身很想念南方的山。”
常姝听了这话,回头冲陈昭若轻轻一笑:“你答非所问了。”
正说着话,只见吴公公跑了来,对二人笑道:“殿下、夫人,陛下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这就来。”常姝道。
吴公公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陈昭若却回首看向车马,疑惑道:“怎么阿媛还没有下车?”
常姝道:“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两人来到了常媛的车驾前,掀开帘子一看,只见常媛正拿着个小铜镜整理鬓边乱发。车帘猛一下被掀开,常媛慌乱地放下了镜子,低下头红了脸道:“见过长姐。”
常姝不禁笑了:“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下车?”
常媛听了,便下车了。落地之后,她纠结了一番还是开了口,问常姝:“长姐,我们是要同宁王、柳侯、大哥还有于公子他们一起用膳吗?”
陈昭若听了这句话,不由得轻笑。
常姝也笑了,道:“原来你是知道要同你未来的夫婿一同用膳,害羞了。放心,你如今的样子很美,不必紧张。”
常媛低了头,两颊通红:“长姐这说的是什么话?”
陈昭若也宽慰道:“放心吧,没事的。”这话是对常媛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过一会,她就能见到柳怀远了。
也不知道,柳怀远见到她时,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