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姝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青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青萝红了眼,痛心疾首:“你配不上她,在她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可在你心里,她却不是。你如今竟还好意思在她的门前做出这种委屈的模样?常姝,你未免太过分了!”
“青萝。”门内传来了陈昭若的声音,看样子是青萝越说越激动、声音太大,惊扰了她。
常姝不由得向门前轻轻迈出一步,可是终究还是停下来。她脑海中充斥着青萝说的话,已无颜再见陈昭若了。
青萝忙掩了口,转身进了门。常姝呆呆地站在门口,只听里面陈昭若道:“你回去吧,回椒房殿,好好地做你的皇后。”
陈昭若说罢,咳了几声,又坐回了位子上,却也不急着批阅奏折,而是问青萝道:“谁许你对她说那些话的?”
青萝忙跪倒在地,道:“奴婢知罪!”说着,又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陈昭若:“奴婢只是不想主子过得太苦。”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错了,我也认了。况且,”陈昭若顿了顿,“若不是她,我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我们俩,扯平了。”
陈昭若淡淡说着,又拿起了笔要批阅奏折,可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常姝呆呆地在宣室门口伫立良久,终于,她回了头,一步一步向椒房殿的方向挪去。
路上,遇见了太卜祝为。
“恭喜殿下。”祝为道。
常姝眼神里一点光彩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可恭喜的呢?”
或许是因为太过相熟的原因,祝为十分没有眼色地凑了上来,接着道:“殿下又做了皇后,足以证明当年老臣的推断没错。殿下是后命,改不了的。”
“那你再给我算算命吧,”常姝一边走一边道,“算我阳寿几何?”
祝为眉头一皱:“算这个做什么?”
“你只管算就是了。”常姝道。
“不好说。”
“为何?”
“因为这世间变数太多了,我又不是那等江湖术士,随便夸下海口乱下决断,我怕报应。”祝为道。
“报应,”常姝轻笑着。笑得苦涩,“我的报应来了。”
祝为看着常姝神情,百思不得其解。这新婚第一天,怎么郁郁寡欢的?
常姝回了椒房殿,只是枯坐,一动不动。
“殿下,”一个小宫女走上前来,对常姝道,“张勉将军刚刚遣人送来了一张帖子。”
说着,小宫女把帖子呈了上来。
常姝接过帖子,只见是张勉邀请常姝去他女儿的百晬宴,就在三日后。
“谁来递的帖子?”常姝问。
“是张夫人亲自来递的,如今就在宫门外候着呢,殿下要见吗?”
“不见。”常姝道。
小宫女有些犹疑:“殿下,这似乎不大合适……”
常姝看了一眼小宫女,小宫女立马闭了嘴。常姝又低头看向那帖子,道:“告诉她,这百晬宴我会去的。”
这小宫女听了便下去了。又有一个小宫女上前,道:“殿下,沣阳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吧。”常姝道。
不多时,周琬便走了进来。多日不见,周琬的个头长高了不少,看起来也沉稳了许多。
“殿下。”周琬脆生生地唤了一句,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常姝道。
周琬坐在了常姝身侧,目光扫过她桌上的帖子,不由得道了一句:“我也收到了张将军的帖子,这次奇怪,张将军给女儿办百晬,竟是在常府办,而不是在张府。”
常姝倒没仔细看,如今听周琬一提,她才发现。
她心中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太反常了。
可她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
既然是在常府,那常媛定然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因为那是家。
117 第117章
“主子,听人说,皇后今日去常府赴宴了。”青萝道。
“随她去。”陈昭若轻咳了两声,拉紧了身上的衣服,头也不抬,接着批阅奏折。
“主子,”青萝担心地提醒了一句,“且不说如今大婚刚过,她这般出宫赴宴不合礼数。就说,上次的事,常媛估计也脱不了干系。这样让她去赴宴,合适吗?”
陈昭若依旧头也不抬,仿佛在评论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一样:“就当她回门了,不管她。”
“当真不管她吗?”青萝一脸担忧。
“从今后,她的所作所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陈昭若虽如此说着,但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在她的心头插了一刀。
青萝看陈昭若如此决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看陈昭若如此闷闷不乐,便出了个主意,道:“主子,不如今夜我们去柏梁台上坐坐?奴婢为主子安排些焰火,咱们赏赏烟花,散散心。”
“好。”陈昭若道。
常姝在常府的宴席上坐着,毫无疑问地坐在了首席。常媛命奶妈抱着张璧出来给众女眷看了一圈,又把孩子抱了回去。
常姝一直默默看着常媛,只觉常媛行动没有半点异常。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经过她身侧准备回座的常媛,板着脸低声道:“我没那么多耐心。你把我叫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
“自然是请长姐来吃席的。”
“你看我信吗?”常姝问。
常媛微微颔首:“长姐稍安。”又道:“这么多人都还看着呢。”
常媛说的也是,常姝只得松了手。只听常媛接着道:“待宴席结束之后,请长姐去从前的房间里等我。”
常媛说罢,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来无事发生。两人的动作都落入了不远处的周琬的眼中。周琬是个敏锐的,她早看出来常姝心情不佳,而姐妹俩又不似从前一般一团和气。
周琬便留了个心眼,一直观察着常姝。
好容易挨到宴席散去,常姝借口有些醉酒,便回了自己从前的屋子,屏退了所有人。一进屋,坐了一会儿,才见常媛姗姗来迟。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常姝面无表情地问。
却不想常媛直接跪了下来。
常姝一惊,想拉起她,可终究还是没动手,只是坐在位子上,别过头去不再看她,问:“你这又唱的哪一出?”
“如今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长姐想做什么?”常媛说着,抬起头,望向常姝。
常姝听了这话心中奇怪,回头看向常媛,问:“何意?”
“长姐,你把宁王藏起来,是为了什么?”常媛问。
常姝看着常媛怀疑的目光,心里的不痛快又更重一层,她忍着怒气问常媛:“你以为呢?”
“长姐,”常媛冷笑,“你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向陈氏交代了吧?不然,为何宁王会突然失踪?为何宫里会突然下立储的诏书?你把所有的事都和陈昭若说了,所以她才这般补救!不然,如今皇位之上的该是周陵言,她陈昭若早就一杯毒酒了却性命了!”
常姝看着常媛这般模样,只觉心口一阵抽疼,只听常媛接着近乎癫狂地道:“长姐既已把所有事情向陈氏和盘托出,那妹妹我一家的性命想必也留不了多久了!不如今日,长姐取了我的性命,也算给陈氏给一个交代!从此以后,长姐和陈氏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我带着阿璧在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常媛说着,竟自己抽出了一把匕首,送到了常姝手里。
常姝握着那剑,手不自觉地颤抖。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常媛,声音不自觉有些沙哑:“你以为,我出卖了你?”
常媛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一脸的愤恨不平。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她怕事情败露连累全家,所以才借着给孩子过百日的机会,想着借此唤醒常姝心中的亲情来庇护自己。
可她完全想错了。
常姝只觉一阵心寒,她看着常媛,心中忽然有了一股子狠意,只见她“噌”地拔出匕首……
常媛见状,心中一凉,闭了眼睛。
只听耳畔有布帛割裂的声音响起。
常媛睁开眼,只见常姝手里拿着一块碎帛,连带着那匕首一起扔在了自己面前,“咣当”一声,响亮的很。
“你以为我会杀你吗?”常姝问。
常媛抬起头,只见常姝面上露出悲凉的笑容:“你是我妹妹,这么多年又受了不少的苦,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你?我恨不得拼了自己这条命来护你周全!”
“长姐……”
“可你却一次次以命相逼,你用你的命来逼我……在你眼里,你的命就这般不值钱吗?”常姝问。
常媛低了头,盯着地上的匕首,一时哽住。
“从前是我太傻。从此以后,我没你这个妹妹。”常姝一边说着,一边理了理自己割破的衣服,端坐好了。她双眼通红,忍着所有的苦,不再说话。
“长姐是要弃我于不顾了?”常媛问着,不由得也红了眼,轻轻向前膝行了几步。
“是你逼我的。”常姝道。
常媛低了头,仍要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得摇摇晃晃地勉力起身,失魂落魄地就要离去。可她在将要迈出门槛时,却不由得停住了,问常姝:“长姐,你就这样喜欢她、喜欢到什么都不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