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把这张画挂在他们的主卧里,臊死贺先生,以报欺瞒之仇。
颂然捧着画像,心里热乎乎的,也痒嗖嗖的。
好想他啊。
三小时四十二分钟没联系了,非常非常地想念他。
颂然没有克制自己的欲求,他从沙发缝里掏出手机,拨了贺致远的电话,整个人扑到卧室床上,搂住了松软的枕头。
贺致远正在和下属吃庆功宴,压了信用卡,账单全包。
一群高级工程师兴致高昂,沿街一路横扫过去,从德国黑啤喝到苏格兰威士忌,一品脱一品脱地撞杯,磕出来的花生壳淹没了脚背,堪比盛夏欧洲杯狂欢。
等喝累了,他们集体找了一家日料店落脚,占去半边长桌,开始一盘盘消灭流水刺身。
因为发布会公开出柜,贺致远成了当仁不让的话题中心。桌上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说要出去接个电话,下属以为他临阵脱逃,纷纷阻拦。
他只好解释:“男朋友。”
工程师们立刻一路绿灯,让他在欢呼中顺利脱身。
这家店前方临街,后方有一座日式庭院,小桥竹影,山石流水,环境非常清幽。贺致远插兜靠在廊柱上打电话,旁边悬了一盏纸灯笼,随风左右摇晃。
“颂然,不生我的气了?”
“……嗯。”
颂然点点头。
哪儿还好意思生气啊,当着人家的面撸管不说,还非逼人家说一堆甜言蜜语帮着射,简直“无耻”两字成精,脸都丢尽了好吗?
贺致远闻言安了心,下一秒故作严肃道:“但我很生气,我硬了一下午。”
颂然内疚:“对不起嘛。”
“打算拿什么补偿我,嗯?”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颂然抿了抿唇,“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有。”贺致远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我希望你能补偿我一下午。”
颂然迷惘地眨了两下眼睛:“补偿你一下午……什么?”
贺致远笑而不答。
几秒钟后,颂然倏地明白过来,下腹立刻窜起一团火,炽热地烧到脸颊,浑身就像捆在蒸笼里,热得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拼命冒汗。
补……补偿一下午,那得来多少次啊?
他下意识夹紧了双腿,新换的裤子不如睡裤宽松,苏醒的小颂然在里头舒展不开,饱经磨难,憋得又硬又疼。
贺致远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撩他,转而问:“现在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了?”
颂然嘟囔:“你们不是一个人么?”
贺致远乐得不行:“这会儿知道我们是一个人了,刚才那股恨不得红杏出墙泼我一头绿的彪悍劲呢?一次性射没了?”
“我,我……发布会上你那一下太突然了,我还没建立起实感嘛。”
颂然的脸红得能飙血。
嘟。
电话挂断了。
颂然大惊失色,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盯着屏幕漆黑的手机,一脸卧槽要完的表情。紧接着屏幕再次亮起,对方发来了视频邀请。
颂然战战兢兢地接了。
贺致远上半身出现在镜头里,造型和发布会时差不多——黑亮的短发整齐上梳,被啫喱定了型,几小时过去,发丝稍微垂落下来,显得比之前要慵懒放松不少。衬衣是标准不出错的淡蓝色,领带已经摘掉了,领扣也未系,袖口卷到小臂处,整个人几乎与让颂然一见钟情的样子高度吻合。
颂然看着他,表情痴痴愣愣的——和舞台上、画像里完全不一样,这是私底下活生生的,目光里只容纳他一个人的男神。
贺致远微笑着问:“有实感了吗?”
“……”
颂然摇了摇头。
更没有了。
贺致远被他逗笑了,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说:“这样吧,我明早七点的飞机,只要不延误,北京时间一点就能落地。今天实感不够没关系,等明天见到了,抱一抱,亲一亲,管够。”
颂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结巴着说:“那,那我去……去机场接你。”
“机场离市中心那么远,不麻烦你了,我还得先回趟公司,处理一些事情。”贺致远说,“我走了半个月,又要再休半个月的假,底下那帮人估计连筋都懒松了,必须拎起来狠抽一顿。我争取尽快整肃完,四点钟幼儿园门口见,怎么样?”
他是一坛高纯度烈酒,颂然醉得太深,什么都由他安排,乖顺地说:“好。”
贺致远晃了晃屏幕,直起身来:“那明天下午见?”
“啊?别,别挂啊!”颂然提高音量,焦急地央求道,“再陪我聊会儿吧,我想再看看你,好不好?”
“当然好。”
贺致远笑得宠溺温柔,重新靠回了廊柱上。
于是这一顿庆功宴,贺致远除了最开始的一筷子荞麦冷面和一口三文鱼籽刺身,别的什么都没吃到。他那一群下属体谅上司,把菜单上每种食物都点了一遍,打包成盒,塞满天妇罗和炸猪排,送给这个“饿死也要陪老婆”的好男人当宵夜。
第三十七章
Day 16 15:42
回国前一晚,贺致远体会到了归心似箭的焦灼感。
他失眠了。
在床上半寐半醒躺到五点,天刚蒙蒙亮,他就离开住所,锁了门,拆下钥匙丢进信箱,把它留给定期过来打扫的佣工,自己叫了一辆Uber奔赴机场。
他轻装便行,随身携带的行李很少——国内国外两边都算固定住所,四季衣物各自备齐,除了出门时穿在身上的那一套,连一件衬衣也没多带。反倒是送给布布和颂然的礼物,精挑细选,满满当当塞了一箱子。
起飞前他给颂然打电话,颂然在那头相当紧张,一直叮嘱他注意安全。
他自认不具备徒手拆飞机的能力,遇上恐怖分子的概率似乎也不高,于是笑了笑说:“别担心,我每年飞十几万公里,还没撞见过飞机失事呢。”
颂然脸都吓白了:“你不要没事立flag!”
贺致远:“……”
“呃……”颂然尴尬地抹了抹鼻子,小声道,“我,我把flag指出来,就相当于拔旗了,你……你说话注意点,不许再立了。”
贺致远低低地笑起来,胸腔微震:“有没有别人夸过你可爱?”
颂然脸上一热,恬不知耻地说:“有啊,超多的!”
这是布布最近惯用的口吻,不知不觉就把颂然给带跑了。贺致远越听越觉可爱,在电话那头给了他一个吻,再三保证一定会平安回家,才与他温柔道别。
这一晚,颂然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想象那是太平洋上空浩瀚而黑暗的夜。又伸出两根手指,一根代表自己,一根代表贺先生,慢慢地向对方靠近。
一万公里,多么漫长的距离啊,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去过那么遥远的地方。
颂然对着自己的指尖,无声地祈求:小飞机,你不许摇,不许晃,要一点一点平稳地飞,飞过那片倒映着星辰的海洋,把我心里思念的人,平安地带到我身旁。
左右指尖逐渐靠近了,碰到一块儿,亲密地打了个啵儿。
早上把布布送去幼儿园之后,颂然找了一家理发店。
他的头发一个月没剪了,本身发质就软,刘海再一遮,显得精神不太足。理发小哥殷勤地捧着ipad过来推荐造型,首页姹紫嫣红,一溜儿的酷炫杀马特,往染缸里扔炸弹都不一定能炸出这效果。颂然下意识就要拒绝,话说一半,小哥滑到第二页,从中杀出一款特别亮眼的短发:简单,干净,好看得刷新审美。
颂然立刻改了主意。
今天再不出血,钱就算白赚了。
一小时后,他清清爽爽走出理发店,额头、耳朵与脖子露在外面,风一吹,皮肤凉飕飕的,短发在风里轻快拂动,显出一股蓬勃阳光的朝气来。
回家后对镜自拍一张,微信发给林卉。
小姑娘秒回三行惊叹号,挥舞着手机刺激詹昱文去了。
下午颂然出门很早。
离幼儿园放学还有半小时,他把自行车往门口栅栏上利落地一锁,靠在树下守株待兔——早些时候贺先生发来了短信,说已经平安落地。他心痒难耐,想着在哪儿等不是等,干脆提前过来蹲守。
有个老太太拎着一篮子荸荠、豆干和马兰头慢悠悠走过来,见他插着兜,倚着树,乐呵呵用方言打了个招呼:“后生来接小宁呀?”
“是啊,接儿子。”颂然春风满面,“您也来接孙子吗?”
“我家生的是囡囡,交关漂亮的。”老太太见他说普通话,便也改成了带着一口沪音的普通话。她提了提菜篮,给颂然看里头的蔬果,说:“喏,都是她喜欢吃的菜,买了回去做。我家囡囡从小嘴就老挑的,娇生惯养。豆干拌马兰头,要新鲜,灼一下还要专门冰过,拌韭菜她都不肯吃,小滑头一个。”
老太太虽然抱怨着,眼窝却笑得深深皱皱的。她打量颂然,见他长得一副学生样,就问:“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嘛,小孩几岁啦?”
颂然说:“四岁,刚上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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