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城,其实我有病,我不会产生类爱的情绪。”牧清阳道,“我给不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我认真思考的结果就是,我们并不合适。”
温城依旧不说话,牧清阳听着他的呼吸,缓慢地将手上的烟吸到尾,然后不给自己一丝一毫再留恋的机会,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同时挂了电话。
温城麻木地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嘟”的声音,心下意外的平静。只是它响了一会儿便自动挂断了,耳边安静了下来,仅有窗外的雨声响着,它们的节奏越是混乱,温城就越是烦躁,最后他把床头放着的几本书砸了出去,“咚”的一声巨响将他心中的焦躁稍稍抚平。
太阳穴的位置仍然刺痛着,牧清阳吸了多少烟都无法缓和,最后他干脆放弃这种疗法,疲惫地回到床上。
好像世界都抛弃他了,仅剩心脏的跳动存在着。
心动?
心不是一直在动么。
心动不等于爱。
依赖不等于爱。
贪恋不等于爱。
温城不等于爱。
“你爱过我吗?你对我的好像完成任务。”
“你知道我出轨的时候,有没有伤心,有没有愤怒?”
他没爱过任何人。
没有谁能一直对一个没感情的人付出,因为得不到回报的失落和看不到未来的迷茫让人绝望。
抱着过一生的态度讨好的人因为无法从他身上感受“被爱”而背叛,这样的体验他不想再来一次,也不想再次面对一个“受害者”的质问,张诗韵爱过他,甚至在追求他的时候说过“你不用爱我,我会用双倍的爱来爱你”,这样的人最后还是承受不住地离开了,那一开始就渴望着从自己身上获取爱的温城呢?
“还是说他和我一样?”
“你要不要把电话给我,我跟他交流一下心得,让他最后别落得像我这样的下场?”
质问着他的张诗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温城,他常笑的眼里饱含讥讽,眼角下的一点红像是烙进心口的火,炙热得发疼。
他揽着另一个人影,牧清阳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看得清温城眼里的每一分决绝,他冷笑着说:“我和他才是真爱,牧清阳,你根本不爱我。”
牧清阳猛地从床上坐起。
窗外的景象由深夜转换为白天,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多了几分燥热。牧清阳浑身都是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掠了一把额前湿透的发,刚才梦到的画面已经模糊了,那种恼人的心悸却仍然存在。
一阵锅碗瓢盆触碰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牧清阳估摸着是张诗韵弄出的动静,空气的焦灼让牧清阳觉得自己身上像有千万蚂蚁啃噬,心中烦躁到快爆炸。他努力克制住这种感觉,拿了换洗的衣服到浴室冲洗。
等牧清阳从房间出来,张诗韵已经煮好了早餐摆在桌上,昨天的争吵好像只是一场梦,她看到牧清阳便笑了,身上的白衬衫因窗外阳光的照射映出淡淡光晕,她落在灿烂的光线中,显得格外不真实,“你醒了?你家里只有泡面,我只能煮这个。”
那明明是他每天都吃的东西,这时候看却有点反胃,牧清阳在胃的部位上按了按,点了支烟靠在墙上看张诗韵,“我不吃了。聚会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半。”张诗韵也不介意牧清阳的冷淡,自己就坐桌边吃了起来,边吃边说,“等会我要去买新衣服。”
牧清阳下意识皱眉。
张诗韵看他的反应淡淡一笑:“不用你陪,我找人了。就是想问,要不要我帮你买些食材回来存着,每天吃泡面对身体不好,算是感谢你昨晚收留我。”
“不用,”牧清阳走到客厅的茶几前把烟灰抖了抖,“我又不会做。”
张诗韵静了几秒,说道:“你可以学啊。”
“学不会。”牧清阳说着,眼睛被窗外的光线刺激得有点疼,他眯了眯眼,把窗帘拉上了。
今天意外是个好天气。
室内的光线一下暗淡许多,牧清阳在沙发上坐下,安静地吐着烟圈。
张诗韵看着这样的牧清阳许久,突然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我不喜欢烟味。”
牧清阳没什么反应,烟在烟灰缸上轻轻一敲,又落了几缕烟灰,他说:“戒不掉。”
“可你根本没有瘾。”张诗韵起身将两碗没吃完的泡面倒掉,边收拾边说,“你只是……喜欢有瘾的感觉。”
牧清阳不置可否。
牧清阳家里有台烘干机,张诗韵昨天洗的衣服今天已经可以穿了,她吃好之后到客房换上自己的衣服,她站在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本意是想说些什么,可牧清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便不吭声地离开了。
牧清阳坐在沙发上把那支烟抽完,起身到客房把那件张诗韵换出来的白衬衫拿了出来,随意折了两下扔进垃圾桶了。白色的衣服和黑色的垃圾袋有着鲜明的对比,牧清阳突然想起温城那没有一点亮色的房间和尽是白色的客厅。
恍然发现,时间太漫长了。
第三十一章
这周末加班的人不少,和工作日几乎没什么差别。
温城对照着原法文敲敲打打,楚墨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的,也不知他看了多久,突然开口说道:“Tromper,一个挺有意思的词,是不是?”
温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把前面的翻译错误的删掉纠正了。
“别心不在焉的。”楚墨把刚泡好的咖啡摆在温城的桌上,斜靠着办公桌说,“你和你的宝贝儿出了什么问题?”
温城有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单词。
Tromper。
欺骗。
他原以为的欺骗,其实被对方看得透彻,且一声不吭地接纳。他原以为的各取所需,其实蕴藏了太多的矛盾和危险。
“温城,其实我有病,我不会产生类爱的情绪。我给不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牧清阳镇定地说出这番话来。
冷漠得像是个知道自己将死的病人。
“老大,我是不是错了啊。”温城往椅背上一靠,仰天舒了一口气。
楚墨一怔,诧异地看着温城深思的样子,像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你说什么?”
温城没注意楚墨那大白天看见鬼的样子,兀自笑了两下,话语里透着一股迷茫,“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利用他摆脱我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
“啊……”楚墨回神,垂眸无声一笑,“要我说呢,你这就是混蛋做法。”
温城赞同地点头,眼睛一闭,声音沙哑:“嗯,真挺混蛋的。”
横在他们中间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他们自己本身。
牧清阳做了一天的课件,把近期要上的内容都弄完了,他看了眼时间,七点。
距离七点半还有半小时啊……
牧清阳本想刷微博打发时间,手习惯性地在沙发边上一捞,可什么都没捞着。他愣了愣,才想起来昨晚跟温城通过电话之后他直接把手机搁在窗台上了。牧清阳特想扇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牧清阳跑到房间里一看,手机果然还安安静静地在窗台上躺着,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结果没亮起来。
没电了。
牧清阳狠狠地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
牧清阳刚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张诗韵的敲门声就到了。
牧清阳又得放下手机去给她开门。
张诗韵穿着一件及膝的纯白色抹胸连衣裙,裙尾上点缀着几片亮色的碎花,腰间系着一条淡绿色的绸带自然垂落,很好地衬出了张诗韵□□的身材,柔软亮黑的长发被她随意披在腰间,脸上化着不明显的淡妆。
牧清阳打开门的一瞬,她双手在身前叠合着,对他偏头一笑。
那一瞬间,牧清阳有种他们还没分手的错觉。
“怎么打你电话关机?”张诗韵自发地走近房内。
牧清阳在后面把门关上,“忘了充电。”
张诗韵捂嘴笑了一声,“符合你的作风。”她把合上的窗帘一下掀开,外面的光线已不再刺眼,反而柔和温暖,她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转身对牧清阳说:“换衣服吧,他们已经有人到了。”
牧清阳到房间换衣服,张诗韵站在门口等他,牧清阳把外衣的扣子一颗颗系上,从房内走了出来:“要去哪?”
“等会要喝酒,你就别开车了,反正也不远,”张诗韵凑上前来试图帮牧清阳整理领口,牧清阳侧身避开了,张诗韵的手在半空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放下,她道,“‘不夜城’,知道路吗?”
牧清阳的动作不明显一僵,“去过一次。”
“分手之后?”张诗韵走在牧清阳的身边,平静地问。
牧清阳只点头回应。
张诗韵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表情有些伤感。
牧清阳看了她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路上。
他们好像真的回到了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张诗韵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他做不到完全冷着脸对她,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自然。
牧清阳和张诗韵两人不紧不慢走到“不夜城”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两个女孩儿站在路灯下等着他们,见人来了,都热情地迎了上来,三个女孩凑在一块激动地招呼,你一言我一语地赞美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