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 (顾麶)

　　方莱说：“你要好好的。”
　　他说：“好。”
　　几个月前，他朝着方莱发过脾气，之后他们没有再聊过天。晏子生觉得很尴尬，他很少这样，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方莱是个老好人，当年他第一个告诉的就是方莱，他仍然能够记得，年少而善于满足的他在有一次舒修齐终于主动吻到他嘴角的时候他和方莱激动的去说这件事的场景。
　　秦思远也是后来自己发现了才知道的。
　　他和舒修齐的事情，成了他们宿舍四个人的秘密，可是后来的毕业分手，最终让他没有办法再好好的去面对初中时期关系可以说是亲密的舍友。
　　年少的情感总是遗忘得很快，疏远也不过是很快的事。
　　但方莱跟他说要好好的的时候，他又想起来他们分享秘密的深夜，他和方莱在淋浴间里，他小声地说着自己心里的小心思。
　　方莱是听得很认真的，眼睛在黑暗里也闪亮亮的。
　　他们后来也有联系，却再也不说交心话，他也从未再去过同学聚会，他们彼此仅从偶尔的交流和互相发的状态得知近况。
　　他终于发出去了消息：“之前因为他的事情朝你发火，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你……你们俩睡一起？你……”
　　“他现在还不是。”
　　“好。”
　　“你那里很晚了，早点睡。”
　　“等我肝完手头的这段，你也早睡。”
　　等到藩正阳来问他去哪儿玩给他拍照的是谁的时候，晏子生已经可以没皮没脸地回：“我男朋友啊。”
　　他和藩正阳打着嘴仗，伸手关了床头灯，又躺回被窝里。
　　喜欢都喜欢了，有什么办法。
　　放下手机，他又坐起来。
　　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薛放依然睡得很沉。
　　晏子生光着脚下了床，偷偷凑过去。
　　轻轻轻轻地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柔软干燥 表面硬而触感软温热的。
　　他回到床上，捏着自己的耳垂，直到痛感超越了唇部残存的触感，才闭上眼睛。


第33章 小浪漫
　　隔天起床吃完早饭他们就驱车回去。
　　送完两位家长，再一起回家。
　　薛放本来想在地下把晏子生送到他家停车场再回去，但他俩一个在A区一个在C区，他几乎没有去过A区停车场，晏子生也没有去过C区停车场，绕了半天也没有找到A区在哪里，只好作罢。
　　“回你车位吧，我从上面走。”
　　“太不好意思了，我没去过A区停车场，就找不到路。”
　　“没事的，地下停车场换谁都找不到路。我俩客气啥。”
　　“你今天就回学校了吧？”
　　“对，之后一个月都不会放，最后一个月。”
　　“你一定要加油啊。”
　　薛放停好车和晏子生一起走出去，电梯到一楼，刚好说到要加油。
　　然而。
　　然而快要开门的时候晏子生突然凑上去，像昨天晚上一样，颤抖着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电梯门合上，晏子生没了影子，薛放呆立住了，一直到电梯到了十楼没有再动，才缓过神来。
　　但他拿晏子生毫无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也舍不得。
　　五月九号是薛放生日，他刚刚起床就收到了顺丰快递的电话，给快递小哥开了楼下的门，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寄的东西，就开了门等小哥上楼。
　　活到快三十岁，也就无所谓生日了，无非就是中午去陪他妈吃个午饭，晚上叫上赵俊哲他们几个吃个晚饭。连蛋糕都不会买，也无所谓生日礼物，也不收礼物很多年。
　　快递小哥手里拿着一个长盒子，“薛放是吧？签收一下。”
　　“是什么？”
　　“这上面写鲜花。大清早加了钱让送，你们谈恋爱啊真是的。”
　　薛放接过半米长的盒子愣了神，看发件人名字也只有“每日花坊”，没头脑地拆开来。
　　是花。没有盛开的花。每一枝花下面都套着一个绿色保水管。
　　大部分还只有花苞，下面还用泡沫包着一个蓝色的透明花瓶。和一封信。
　　薛放猛然就心悸了一下，想起四天前电梯里的那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花也没拆，就直接拆开了信。
　　是晏子生。
　　是充满了朝气与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的年轻男孩子的作风。
　　是不缺物质对物品没有欲望所以怀有浪漫情怀的小少爷的作风。
　　也是充满了欢喜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作风。
　　晏子生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温柔可爱但锋芒毕露，字的撇捺拖得很长，但很有力。
　　他写道：
　　“祝我最帅气最迷人最温柔最喜欢的放放哥哥生日快乐！”
　　“在去学校之前，我订了一个月的花，从你生日开始到我高考完，五月九号到六月九号。每周一束。这周是芍药。当然信也是每周一封。”
　　“我想送玫瑰的，可是花店的人和我说不好养，容易谢。”
　　“我本来就不想让花很快谢掉，我想让你每天都能看见我送的花，在花瓶里开得特别好。”
　　“等我回来。”
　　霸道的、任性的、吃准了薛放不会把他怎么办的语气。
　　后面一页是满满的花如何养护。
　　全部都是手写。
　　薛放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天回校前晏子生写了多久这些东西，再把它交给花店，刷完卡叮嘱每周一束带上信的样子。
　　他把手掌盖在脸上，突然笑了。
　　之后一周是橙色香石竹。再之后一周是洋兰。
　　最后一周，晏子生高考结束的当天。
　　是玫瑰。十种玫瑰。扎得很好看，花店的人亲自来送，不再需要□□花瓶里。
　　信里只有一句话：“我回来了，看完玫瑰看我。”
　　是晏子生玩得出的把戏。
　　薛放看着每周明明应该更替他却没有舍得扔掉又重新买了两个花瓶继续插着的花，觉得晏子生真是无比了解他。
　　难。以。拒。绝。
　　连花带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花并不是什么被玩烂的梗，前段时间生日，什么都有收到，收到花的时候却最开心。毫无抵抗力。到了什么都不缺的地步，反倒是心意最动人，不是吗。


第34章 持久战
　　然而薛放没有答应。
　　晏子生是在七点钟敲响了薛放家的门的。
　　“新闻联播时间，聊点别的。”晏子生进门就看见了电视柜上的三个花瓶和一束花，笑得眯眯眼。
　　“考试怎么样？”薛放看着晏子生大剌剌坐到他旁边毫不避讳，转移了话题。
　　“泽大没问题。”
　　“你很棒。”
　　晏子生偏头看他：“那你考虑好了吗。”
　　薛放没有回答。
　　晏子生就自顾自说起来：“我知道会是这样的，不过没关系。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会把我怎么样，你也甩不开我。我自己胆小我知道，突然想亲你开始我就觉得我完了。但是我想了又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喜欢都喜欢了。”
　　薛放把眼神挪到茶几上不去看他，晏子手就自己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是依赖还是什么，但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说上来，你是我的长辈，你照顾我。可是其实上，我们就是平凡相遇的陌生人，可以跟所有情侣一样。你不是我不可以喜欢的人。”
　　“你学医，你也知道，同性恋不是病，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笔直笔直的直男。所以我想————我是有机会的。”
　　晏子生紧紧攥住薛放的手，薛放试图抽回来，然而失败。晏子生一根一根掰着他的指头，把自己的手指□□去。继续说下去。
　　“你比我大很多，我知道你会考虑很多问题，但是我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
　　“没有什么真的告白发现两情相悦的爱情的，都是需要有一个人多努力一点，所以叫追。”
　　“而你。你说不出拒绝的话，你对我说不出来的。”
　　晏子生突然笑了，薛放转头看他，他就笑得更深。
　　“你前女友说你是个烂好人，其实是这样的，因为你不会拒绝也不会发火，虽然有自己的分寸，其实好说话到一塌糊涂。其实挺怕你也这样拒绝不了别人的。”
　　“但是，但是你有自己所规划的范围，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晏子生说完，拿空出的手将头发捋到耳后，凑上去，再次吻到薛放的面颊上。
　　“你要是想好了，下次，就亲亲我。”
　　薛放比上一次更呆若木鸡。
　　他见过撒娇的晏子生，耍赖的晏子生，没见过这样的，又威胁着人，又能句句一针见血，最后还能顺带占点便宜的————像个小流氓一样的晏子生。
　　晏子生说的每一句话都对。
　　晏子生很好，他拒绝不了，他很喜欢这个小朋友，自己也打心窝子里想对他好，他甚至什么都可以包容，连说不都说不出口，但也仅限于他，对其他人并没有这样的好脾气，他虽然交女友，但由于学医和成长环境影响，他支持也自己能够接受一切恋爱，并且晏子生的好看与美丽和活力是超越了性别的———他所有性格上的内心里的缺陷，全被晏子生紧紧抓在手里，就像抓着蛇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