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大他十三岁的姐姐嫁了跛脚的他姐夫,他妈就把小卖店给了他姐家,带着他跟着他姐一家一起生活。
整个呈塘共三个卖店,就属他们家的规模大生意好。应该是地理位置的关系,毕竟位于村子正中间,四周的百姓都能够及。
前两年他姐两口子突发奇想,用盈利的钱又重新扩建了店铺的门面,并且在店铺那房子后面的宽敞大院里盖起了并排的几间明亮砖房,专门用来承包村里的各种婚丧嫁娶宴席收取场地费,慢慢的村里人都把它称为喜宴厅。
齐致辰回到家的时候本想从前面卖店进去给他姐送甜瓜,可是从外面透着那亮着灯的玻璃窗看进去,就看见柜台边和他姐正说笑着的何璐了。他只能轻轻的绕过前屋拐去了后院。
何璐是村里木匠的女儿,比齐致辰小一岁,小时候村里这些闲着没事的大爷大妈就老是喜欢开什么娃娃亲的玩笑,总愿意把齐致辰和何璐放一起。
齐致辰从记事起就特别反感,一直到现在都是。更反感的是,何璐好像很享受,总是愿意粘着他。有时候躲都躲不掉。好好的暑假刚开个头,齐致辰才不想好心情被那个叽叽喳喳的丫头给毁了。
后院的大门平时都是不锁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挂着把大锁头。齐致辰无奈的把手里的两个香瓜放在了地上,手上轻轻用力两个瓜便从大门下的窄缝隙滚了进去。他叉着腰站在大门前,为了躲开何璐所以不能去卖店那屋从他姐那拿钥匙,他就只能从大门爬过去。
可他刚翻到大门顶,隔壁老林家的那只破狗就开始大叫起来。安静的四周,那狗叫的齐致辰有些毛了。一着急没等找好角度就向院里跳了下来,裤腿正好刮在了大门上端的铁尖上,惯性的一耸吓的他轻呼了一声后就那么一身冷汗的挂在了大门上。
隔壁大黑狗叫的更狂了,像是要挣脱链子扑过来咬住他似的。齐致辰暗骂这只蠢狗,邻居住了那么多年了,还是他妈分不清谁是谁。
他正想着怎么换着力点下来时,就惊讶的发现,一向除了村里有谁家办事要用才会亮灯的喜宴厅竟然亮着灯,而且看起来屋里还有不少人。
仔细一瞧,才发现,可不正是部分今天看到的大兵么。
而正好从屋里出来的一个端着脏水向外泼的看到挂在大门上的齐致辰也吓一跳。
这回好,很快的门灯一亮,通亮的大院里,穿着挽着袖子白衬衫挂在黑色大门上的齐致辰就特别显眼。
门口一堆明显是就寝前状态的解放军哥哥们都望过来。
嘀嘀咕咕的声音离得不远,掺和着狗叫声齐致辰也听得清楚。
“这孩子是怎么了?”
“这谁啊?”
“呀,我们来的时候,这家没这个人,是不是小……”
“你才小偷呢!这是我家。”齐致辰不满的顶回去。
随后他费劲的一只手稳住身子,一只手去扯裤腿。
周继良听到外面躁动从屋里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一少年贴在大门上,抿着嘴唇侧弯腰拧着身子,手上用力的一撕,在裤腿布料破碎的声音后他轻巧落地,额前的碎发由于震动带风被轻轻掀起,月光下眼神清亮,即使在这嘈杂的周遭环境下也能带来一种舒服的安宁。
少年跳下来后弯腰去捡起地上的不知什么东西抱在怀里,迈开长腿就直奔后门而去。
关上门之前他回头扫了一眼喜宴厅门口方向,然后用一扇门隔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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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惊无险
周继良之所以要不顾一路步行跟着过来,就是想大概了解下呈塘水库的情况,包括基础设施和泄洪量。此次受上级命令带队过来做抗洪防汛工作,他带着定要尽最大努力不让这方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信念。
随同他一起来的原本是副营长孟庆喜和指导员胡文军,但指导员在村西留下处理相关物资分配工作了,最后是由六个人变成五个人同行的。
他们沿着国堤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就远远看到了呈塘水库。规模不大,典型的小型水库,功能就是负责整个呈塘的防洪和灌溉。
还没等走到水库跟前,那个叫陆争的镇水利局的洪水引调工程师就很专业的估算出了库容。但为了更准确的分析情况,他还是建议亲身到水库下去看看,做一下测量记录。
越接近水库越能听到地下水泥隧道里的沉闷水声,以至于最后到工作间的时候,再加上机器的声音,旁边人说话的声音都被完全掩盖了。
本以为不会有人在工作间的,机器轰鸣声中齐致辰推开门走在最前面进去,他被突然探身看向门口的人吓一跳,迈出去的步子迅速收回踩在了不知后面谁的脚上。
周继良被踩后并没有动,而是从身后不漏痕迹的轻扶稳齐致辰,然后跟着走进去。
“宏宇哥在啊,”齐致辰尴尬笑笑,为了能让那迎出来的男人在巨大且不停歇的噪声中听清他说话,他几乎是用喊的,“我还以为没人呢。”
“坝外水涨的厉害,村里说最近都得留人值班时刻留意着。”潘宏宇看了看齐致辰身后的几个人喊道,“你们怎么来了?”
齐致辰回头很随意的指了指:“他们要看看水库设施情况,你带他们下去看吧。”
潘宏雨了解情况后从墙上拿起钥匙串:“走,我带你们下去。”
刘景利半捂着耳朵侧头看齐致辰,声音很大:“什么下去?”
齐致辰听着周围的机器声,皱着眉凑到刘景利耳朵旁讲话:“大部分设施在地下,有简易升降梯到下面通道,不过不能超载,你们都谁下去?”
小刘听后回身冲周继良喊:“营长,你们在上面吧,我下去帮忙做记录就行。”
因为周围机器声实在太吵,也没时间商量,最后刘景利和陆争跟着潘宏宇下去。另一个工程师带着副营长去查看外围设施。周继良和齐致辰负责留在屋里等着拉带有滑轮的简易升降梯的绳子。
耳朵里充斥着让人心颤的噪声,齐致辰捂着耳朵靠在墙边等着下面的人摇绳子。他瞅瞅站在对面同样靠在墙上却抱臂四处张望机器构造的男人,总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他便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蹲下身子盯着升降梯口看。
没一会儿,屋里的机器转动频率慢了下来,停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宁了。
齐致辰疑惑的回身看:“怎么停了?故障了?”
周继良脚尖踏了踏地面:“估计是下面关的,他们在查看。”
齐致辰点点头后没再说话,依然蹲在那低头看着下面。
周继良则在打量蹲在那的齐致辰。可以说那晚第一眼看到从大铁门上跳下来的这少年时他就觉得这孩子有股与其他乡村孩子不同的说不清的某种气质。长相干干净净,穿着干干净净,眼神干干净净。明明没有太多锋芒却总是让人忍不住去多看两眼。
“多大了?”他开口问。
齐致辰很自然的语气:“十七。”
“在念书?”
“念。”齐致辰站起身活动着膝关节,“明年这个时候就考完大学了。”
“念书是好事,”周继良收回视线云淡风轻的依然眼神四处飘着,“好好念,从这里走出去。”
齐致辰点头:“当然了,我一定会从这里走出去。”
说完这句话后齐致辰才奇怪他干嘛要跟一个半熟的陌生人表决心,索性闭嘴等着下面动静。
如此穷乡僻野的地方,村民对教育的意识普遍低下,很少有坚持供自己孩子念完书的。都认为与其浪费钱去念书还不如回家种地赚钱来得实在,不少孩子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就回家了,或者是自愿,或者是被迫。
整个呈塘继续念高中的没几个,齐致辰他妈在她的那个年代就喜欢读书,但家里重男轻女没有供她,她当了妈妈后决心要供自己的一儿一女念完书。
可儿子入学那年丈夫意外离开女儿考上大学,家里条件太有限,一夜间她仿佛老了好几岁,她不想重复重男轻女的梦靥,决定砸锅卖铁也要供两个孩子念书,东拼西凑把女儿的学费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大女儿自己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她知道女儿是不想所有的担子她一个人来承担,才会甘心斩断了想飞的翅膀。
齐致辰那年六岁半,记事了。他永远记得他姐在本该大学开学报道的那天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的场景,没有声音却撕心裂肺。他姐就是那样狠狠的哭过之后走出来没事人一样的帮着他妈干活,只是以后的日子里,他姐总会告诉他要好好学习。
齐致辰也确实一直那么做的,从小到大,他都没辜负他妈和他姐的付出,从来都有很出色的成绩。把村里同一批的孩子都比了下去。而他妈脸上有光,他姐笑的灿烂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凭借他自己的努力,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带着他妈和他姐离开这个闭塞的地方去大城市安家落户。
齐致辰蹲的腿都有些麻了下面才拽动绳子。他抓住绳子提醒周继良:“他们要上来了。”
“嗯,”周继良也蹲下身凑过来拽过绳子,“把绳子抓紧,一起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