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需看着正脸,只需朦胧的影子,沈绒都能确定那是盛明盏,是和她生活了十三年的人。
一阵风平地而起,将沈绒的帽子吹飞,露出一双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的眼。
盛明盏真的回来了。
分手之后两年没有任何联系,沈绒以为盛明盏的影子会在她心中变暗变淡。
可此刻这个女人就在距离她十步远的窄街另一边,是冥茫的夜里最清晰的轮廓。
沈绒甚至觉得自己冻得发红的鼻尖之下,“孤女”的香水味在不怀好意地飘荡。
盛明盏刚刚和赵骁聊完了租赁剧场的事,站在街边又扯了会儿闲篇,似乎在等人。
一辆车开了过来,车窗放下,驾驶位上坐着个漂亮女人。
那女人对盛明盏笑,开心地说了些什么。
盛明盏脑袋微微一转,面对她,将整个后脑勺留给沈绒。
沈绒认出了车里的女人,牟梨。
她是盛明盏大学同班同学,曾经热烈追求过盛明盏。
沈绒和牟梨很不对付了一阵子,最后以盛明盏当着沈绒的面将牟梨删除好友为结点。
此时街对面开着宾利的牟梨伸出手,往盛明盏的脸上暧昧地摸了一下,像是在宣告主权。
沈绒感觉心口剧烈起伏,立即转头,推开流金岁月的门,直奔电梯。!
第7章
秦允等半天没等到沈绒的回复,想着这祖宗别是忘了712包厢怎么走,迷路了吧。
很有可能,流金岁月非常大,内部结构复杂得可以直接玩密室逃脱了。
秦允跟身边人说了一句:“我去接下沉绒。”
那头沈绒憋着一口气坐电梯上楼,这头秦允坐另一边的电梯下楼,完美错过。
秦允到楼下望了一圈,没见着沈绒的影子,倒是听见街对面有人喊她:“小秦!”
秦允一回头,那不是她老板赵骁么?
赵骁和一个比他还高的女人站在御满东风门口,一辆宾利从她们面前离开,引擎轰轰地响,似乎带着些怨气。
赵骁一张标准的方脸被冻得通红,秦允往这儿来的时候,他忍不住跺了两下冷得发麻的脚,偷偷看一眼身边的女人。
明明穿得比他少多了,怎么半点不怕冷的样子?那张白皙无表情的脸感觉能和这倒霉的雪天联合制冷。
“赵总!好巧啊。”秦允快两步走了过来,“您来吃饭?”
“来谈事儿。”
说着赵骁转头对身边的女人说,“盛总,这是我们公司的小秦,咱们之前谈的海外音乐剧本土化项目,她会和我一块儿跟进。”
秦允的目光微微一抬,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这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嘴张了两下,没能蹦出半个字。
盛明盏看穿了她的疑惑,率先开口道:“是我。”
赵骁有些意外,“哟,你俩认识?”
盛明盏“嗯”了一声,说:“中学时的学妹。”
“那还真是巧了你说说。”
秦允这会儿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声音都高了八度。
“学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回来多久了?原来你就是这项目的投资人啊!”
秦允可是知道,盛明盏高中的时候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上大学第一年就用自己赚的钱帮沈黛把安真剧场的椅子换了批新的,沈绒成年的时候给她买了辆甲壳虫,让一圈同学好友羡慕不已。
看来学姐消失的这两年又牛掰了不少。
盛明盏却说:“跑腿的而已。”
想到沈绒,
秦允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下来是干嘛来的了。
“对了学姐,你见着小绒了吗?”
盛明盏听到这个名字,眉心微微一拧。
“没有。她也来了?”
“对啊,今天我们在对面流金岁月聚会呢,小绒说她会来。学姐,去露个脸吗?当年你退群又不告而别可是伤透了一大波人的心,大家对你又爱又恨的,但这些年大家都没忘了你,有事没事都会念叨一下过去的事儿,特别想你。”
盛明盏目光往流金岁月那金灿灿的招牌上看了一眼,没接话。
却被赵骁看在眼里。
刚才和盛明盏吃这一顿饭,赵骁自个儿吃得酒足饭饱,盛明盏却一口没吃,倒是将剧场租赁合同里的细则和盈利模式跟他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
说得很诚恳,正因为诚恳,所以更诱人。
赵骁今年四十五岁,在商场混的这些年其他本事不见得有多少,自诩看人一看一个准。能感觉得出这低调的盛明盏是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对象,野心并不止眼前这一波IP本土化。
“去放松一下吧盛总。”
赵骁打算让秦允和她多套套近乎。
“你看你这黑眼圈,刚回国就连轴转地工作。和老同学唱唱歌休息休息,别累坏身子。”
盛明盏沉默了很短的时间,随后对赵骁说:
“谢谢赵总,第一批海外剧组我们就按之前说的暂定了,剧场租赁和技术合成的事儿就麻烦您多沟通,多费心了。”
赵骁眉开眼笑说了一叠声的“好”。
看来这回的合作十拿九稳,够他吃上好几年了。
盛明盏和秦允一块儿走进流金岁月,坐电梯到了七楼。
就要进入包厢时,盛明盏忽然停下脚步,对秦允说:“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啊,好!”
秦允进去了,盛明盏站在原地片刻后,推开了左侧消防通道的门。
她记得这儿往下走一层有个小阳台。
以前一群朋友通宵达旦地闹,她和沈绒常常跑出来,在这无人发现的小阳台接吻。
小阳台还在,只是旧了不少。
栏杆上落着雪,头顶上墙皮脱落,水渍斑斑
。
盛明盏站在这儿独自吹着寒风,半晌,脱了手套,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抽了一根刚刚含进嘴里,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
盛明盏回头,猝不及防撞见了沈绒没有丝毫戒备的脸。
果然迷路且在苦苦找路的沈绒:“……”
门一开,穿堂风“呼”地从她俩身边卷过。
风卷乱了她们的头发,对视的双眼里彼此的身形却更加清晰。
十分钟前。
沈绒坐电梯上楼,被牟梨和盛明盏的肢体接触弄得浑身不适,等她意识回归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跟着别人在六楼下了电梯,包厢可是在七楼。
想要再坐电梯上楼,等半天两个电梯一个被吊在十五楼还要往上走,一个被卡在B1半天不动弹。
懒得等,沈绒索性从消防通道爬楼梯上去。
估计是老天看她笑话还嫌看得不够多,一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居然被她撞上最不想撞见的人。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盛明盏率先开口,“楼上,消防通道对面就是。”
“……”
很明显盛明盏看出了她又走错路,这的确是她以前经常会犯的错。
虽然没有笑话她,可这提示比当场笑话还让她不自在。
沈绒并不想和盛明盏在狭窄的空间独处,特别还是这个小阳台。
不止是盛明盏,她也记得她俩曾经在这儿做过的所有荒唐事。
那时沈绒连接吻都不会的,偏偏心高气傲想假装老手,下嘴特别凶猛,不是咬着盛明盏的唇就是嗑到她牙。
即便嘴唇咬疼了牙也嗑痛了,沈绒也不愿意停下。对女朋友痴迷不已却又不肯承认,被盛明盏逗两句还会恼羞成怒到整张脸通红地咬对方脖子。
盛明盏还就好脾气地一直惯着她,任她啃任她咬,从不说疼。
回忆在没有礼貌、不分场合地给她推送过往的亲密画面,沈绒感觉耳尖有些发烫的迹象。
她得马上离开,不然以盛明盏对她的了解,一定会立刻将她看穿。
沈绒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又回头,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皱着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盛明盏,诧异地问她,“你抽烟?嗓
子不要了?”
盛明盏垂下眼眸,打火机的火轮一滚,火星子往上扑,瞬间将烟点燃。
她吸了一口,烟从红唇中吐出后才说:“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训人,我前女友可真是一点都没变。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分手两年了。”
言下之意,你管不着。
沈绒被她噎了一下,没接上话。
事实上,伶牙俐齿的沈绒人生中吃瘪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而这里面盛明盏起码占到了一大半。
“盛明盏。”沈绒难得被刺了也没有马上反击,而是耐着性子继续劝说,“无论如何,别拿你的嗓子开玩笑,拿你的事业开玩笑。”
盛明盏在演唱上的天赋,是沈绒迷恋她的原因之一。
她曾经无数次被盛明盏的歌声折服,她们俩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追求,既是爱人又是挚友。
“我会陪你一直唱到再也说不出话的那一天。”
盛明盏曾经就在这个小阳台上,捧着沈绒的脸对她起誓。
沈绒享受着和盛明盏灵魂共振的美妙滋味,那是她们赤诚的热爱,是她们会带入九泉的信仰……
“早不唱了。”
盛明盏打断沈绒的话,微微扬起下巴,吐出一口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