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盏礼貌地感谢医生,走出了诊室。
私立医院内,白天的时候人也不少。
盛明盏低头看手机,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穿过。
沈绒在微信群里说话了。
有人问她西镇戏剧节怎么样,沈绒发了几张剧场里的照片,还有她和非常崇敬的前辈老师的合影。
【哇,是莫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这么年轻!】
【羡慕死我了,我也想去西镇!】
盛明盏看着这些陌生的照片,眼神越来越沉。
远在千里之外的沈绒在做什么,和谁说着什么,她不知道。
她全都不知道。
她在想什么,难过着什么,沈绒也全然不知。
她们俩竟像两个毫不相干的,独立的个体。
“同性恋别出现在我生活里,永远永远,别沾上我。”
沈黛的话蓦然浮现在脑海中,让她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目光在人群之顶搜索着,很快,找到了消防通道。
站在楼梯口,盛明盏垂眸看着一节一节冰冷的台阶。
……
“医生。”
盛明盏再
次推开诊室的门,一瘸一拐艰难地走进来,手里捏着已经摔裂的眼镜。
医生诧异地看着她。
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病人都不一样。
走路已经很困难,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却没有任何因疼痛而起的忍耐表情,反而很轻松地在笑。
“我现在能住院了吧。”
.
林枳来医院的时候,沈黛刚走。
盛明盏坐在床上拿手机看股市,右腿脚踝包得严严实实,左手的手掌也包扎着,见林枳来了,便将手机放下。
“老天爷,你怎么摔成这样了?”拎着水果的林枳震惊了。
“在我妈公司拿文件下楼的时候,一时失察。”盛明盏捏了捏鼻梁。
“你眼镜呢?”
“摔碎了。”
“你这大近视眼摔倒的时候是戴着眼镜的?怎么还能不小心成这样?刚才收到你微信,我还想着过来笑话你,没想到这么严重……这都住院了,我的天。”
林枳坐到她身边,问她要不要喝水吃水果。
“给我杯水,谢谢。”
盛明盏拿过林枳给她倒的温水,问她,
“你今天不是和阿洪她们去见郑编剧吗?”
林枳正在看群里阿洪的微信。
“谁说不是呢。可你摔成这样,你家小绒还在西镇,你妈又这么忙,看你喝杯水都得我帮忙,我还见什么郑编剧啊,下次再说吧。”
林枳在微信群里发语音。
谁是一小只:【我不去了啊,我们盏盏腿摔断我在这儿照顾照顾她。】
阿洪和群里其他人立即冒头,都在询问盛明盏的伤势。
林枳在盛明盏脚踝绷带上画了个狗头,拍照发到群里,语音说:
【看到没,现在我们盏姐下床都费劲。你们先去吧。】
林枳放下手机,一回头,见盛明盏相当温情地看着她不知道多久了。
林枳宣布,“别太感动,不许以身相许,我是直的。”
盛明盏笑容保持不变,“想太多,没有眼镜我什么都看不清罢了。不过你能来照顾我我的确很感动,回头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别人说报恩的话都是泪眼婆娑,怎么就你感觉要杀人越货。行吧,如果你要报答就努力让我当个富婆吧,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其他理想了。”
盛明盏调侃她,“你一艺术家,就这么点追求?”
“别,什么艺术家,担不起,就是个做白日梦的。”
林枳帮她点排骨汤,喝哪儿补哪。
“你这一摔排练怎么办?这次长街首秀不会又泡汤了吧?”
“编舞老师家里有人过世,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她不在没法排舞,整个剧组都歇着呢。我也请两天假,这伤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也好得差不多了。”
林枳随口一说,“敢情你还伤得挺是时候。嗯……排骨汤配点什么主食呢?”
林枳在米饭和面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盛明盏打开微信群。
如她所料,沈绒果然看见了。
一点都不好吃:【@S你受伤了?】
刚才盛明盏没看到,没及时回复,沈绒已经杀到私聊这儿来了。
一点都不好吃:【怎么回事,怎么摔伤的?!】
S:【不小心摔了一下。你是在担心我吗?】
沈绒刚刚看完演出,身后一群同学闹哄哄的,她捂着耳朵,将手机紧贴在耳边听盛明盏的语音,小跑到人少的石桥上。
听到她的话,沈绒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没好气道:“什么叫我是在担心你吗?我当然担心你了,我一不在你身边就受伤,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盛明盏享受着沈绒气急败坏的质问,笑了起来,“好凶。”
沈绒这头心急火燎的都快急哭了,盛明盏在那头还好意思笑。
“我明天就回去。”
“你不是还有四天才回来吗?”
“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思待着。反正我最想看的剧已经看完了,剩下几场冗长又无聊的讲座也没什么意思。我已经买了下午三点回N城的飞机,我这就回来照顾你。”
她已经买好机票了。
盛明盏回味着沈绒的话。
沈绒想了想,补充一句,“别跟沈黛说。”
天刚刚擦黑,沈绒就出现在盛明盏的病房里。
三院是私立医
院,盛明盏住着单人间,每天医生和护士来查房的时间点也是固定的。
沈绒到的时候,护士刚刚离开。
除非病人呼叫,不然她们不会再来了。
沈绒背着包,穿着一件新买的开衫,开衫里面的是戏剧节官方赠送的T恤,五颜六色张扬的字体组成了“第六届西镇戏剧节”的LOGO。
盛明盏甚至觉得她头发都长长了一些。
就是在离开的这两天悄悄长的。
沈绒身上带着一种不熟悉的气息。
一种盛明盏没有参与其中,被隔绝在外的陌生感。
沈绒把包往柜子里一砸,就开始审问盛明盏。
实在很难相信她在沈黛公司的楼梯间里摔了一次,来医院检查又摔了个更狠的。
沈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看向盛明盏的眼神里心疼和生气各占一半。
“盛明盏,你平时那么厉害一个人,怎么我才不在你身边两天,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看来你平时的聪明都是假聪明,本质上就是个大笨蛋。”
以盛明盏的脾气肯定得怼回来。
沈绒已经打定主意了,这回无论盛明盏怎么怼,她都得对抗到底。
出乎意料,盛明盏完全没有要怼她的迹象,而是拍了拍床边,柔着声音说:“坐这儿。”
沈绒:“……”
感觉盛明盏怪怪的,但还是乖乖地听从她的话,坐到她身边。
盛明盏挨上来,靠在沈绒的肩头轻轻蹭,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
像只贪恋主人的猫。
从沈绒的肩头蹭到脖子,用鼻尖勾勒她脖颈和耳朵的形状。
沈绒没想到盛明盏没有反驳她,还突然对她撒娇。
粘人的模样前所未见,拱得沈绒心里发热。
“怎么啦……”
沈绒的声音更软,低头看向盛明盏。
可能是因为很久不见没戴眼镜的盛明盏,竟有点儿不太适应,像个半生不熟的人靠在她身上。
那双曾经让她感觉无比锋利的双眼,此刻微微眯起,从内眼角到眼尾上扬的弧度,划着两条妩媚的形状。
日日都相见的人,已经有了成熟的风
韵,沈绒此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被盛明盏这几下弄得心猿意马,她忍不住缩起肩头,小声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我不能粘你吗?”
“不是啊……”
“我现在不是盛明盏。”盛明盏手掌覆盖在沈绒的手背上,五指从她的指缝里缠进去,“我现在是你受伤的女朋友。”
沈绒乍然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微微有点出神。
耳朵已经被她折腾红了,双唇被启开的时候,眼神很快搅得迷离。
今天盛明盏的滋味是沈绒从未尝过的。
说不出的诱人。
安静的病区走廊,时不时有一些脚步声经过。
沈绒将灯给关了,只有夜灯射下来的微光,被调整了角度,照在床脚。
脑袋刚压在枕头上,沈绒就感觉到盛明盏摁住了她的膝盖。
这个暗示她忽然就懂了,条件反射般,手立即压到盛明盏的肩头,就要往外推。
这也是沈绒的信号。
以往这个时候,沈绒会推两下,一下是唤醒她,一下是阻止她。
只要往外推她两下,她就知道该停了。
可是今天,盛明盏没有被唤醒,更没有停,继续将膝头往外推。
被打开的时候,沈绒很明显地颤了一下。
“盛明盏……”
“你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你吗?”
盛明盏扣住沈绒的手腕,像条蛇一样缠着她。
盛明盏很少这么直接袒露情绪,更何况,还是这般浓烈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