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一个从未出过国古稀之年的老人,跟一个年轻外国小伙子,能有什么关系?没听说过院长有后代,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有子女来探望她……
江嘉树眉毛皱的厉害,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能有什么关系,最终决定还是先去看看院长的检查结果吧。
江嘉树找到胡非时,他正伏在桌子上研究东西,江嘉树仔细看看,不就是那份检查结果麽。
江嘉树凑到旁边跟胡非一起看,检查结果显示,院长身体没什么毛病,就是有点缺钙还有在正常范围内的功能衰退。
江嘉树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受,有心脏回位的安心感,又有一点点失落——准备好竭尽所能帮助院长却发现她并不需要这种帮助。
江嘉树对胡非有戒心,他对胡非存在很大的困惑,毕竟胡非的所作所为太匪夷所思。
胡非看完检查表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做完一个全身按摩。胡非说“吓死我了,好害怕院长奶奶出什么事”
江嘉树一般不搭这种“纯属感叹,不需要回话”的腔,这次他态度如秋风回春,甚至面容都带着温和说“是啊,院长奶奶人很好呢”
胡非冷屁股贴惯了,乍有回应十分受宠若惊,乐呵呵的说“嗯,如果我有奶奶的话,应该也是像院长这样的”
江嘉树说“你奶奶也是中国人吗?”
胡非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有些犹豫的说“嗯……我奶奶是个中国人”
江嘉树微微笑了一下说“那你是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吗?”
胡非睁着大眼睛,估计是在计算自己的血统。算出来结果后,特别兴奋的说“我有二分之一中国血统!”
江嘉树继续微笑说“那很好呢,那你这么多年都没回英国,不会想父母吗”
胡非刚才兴奋的神色褪尽,有些落寞的说“我爸爸病死了,我妈也已经再婚了”
江嘉树点点头,憋半天说了一句“也没什么的,大家都挺好的”
性格使然,江嘉树根本就不会安慰人,每次面临这种场面,江嘉树就感觉自己全身都长了软软的毛,哪哪都不舒服。偏偏江嘉树总是遇到这种场面,沈鱼成为众矢之的时,只能江嘉树硬着头皮上;现在胡非又是这样。
江嘉树的同情心少的可怜,可沈鱼从小就缠着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赖着就不走了,这么粘人的女孩子江嘉树不忍心看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胡非这几年在院里任劳任怨,江嘉树上学时帮不了的事情,都是胡非在帮忙,而虽说江嘉树觉得他图谋不轨,他对院长也是其心昭昭,江嘉树放任他自怨自艾也不合适。
看胡非一脸幽怨,看来自己的安慰没起作用,江嘉树灵光一现,冲出去喊了句“小安!快过来!”
小安颠颠跑过来,哪知这次自己的任务又是当垃圾桶,小安很委屈的去执行任务了。
江嘉树拍拍小安头,眼底都带了笑意,示意他真是个好孩子
小安心里苦,江嘉树于他就像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优秀的让人望尘莫及,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小安没一点儿杀之的念头,只有满满的幽怨。
江嘉树在成绩上一直遥遥领先也就算了,小安他们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让小安郁闷的是,明明江嘉树比他大不了多少,为什么每次跟他说话,都感觉自己被当成个小孩子啊?!小安心里苦,但小安不好意思说。
江嘉树又去找了院长,院长的小屋门户大开,院长每天喜欢给屋里通通气,不然照老太太的话说,“屋里这点儿氧气不够吸得。”
江嘉树从窗户往里看,院长正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看一本厚厚的黑底红边的书,江嘉树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就十分自觉的进去了。
院长看的那本书是圣经,圣经字小,院长戴上老花镜看着都费劲,眼镜都快眯成线了也没看几句。
江嘉树搬了个椅子坐在院长旁边,拿过那本书,一字一句的给院长念。
“有施散的,却更增添;有吝惜过度的,反致穷乏。好施舍的,必得丰裕;滋润人的,必得滋润
……”
院长本来多么2求真求识讲科学的人,这一上了年纪,困惑苦恼反而多了,听着隔壁小老太太撺掇几句,就跟着上教会了。又过几次,就自动自发去教会了。
江嘉树觉得有个信仰挺好,遇到什么都能安慰自己这是上帝给自己的历练,而且院长有信仰以后,不逮着他们就开始揭露黑历史了,天天乐乐呵呵的跟着一群小老太太整座谈会,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个改变啊。
江嘉树给念了三两页书,感觉院长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江嘉树默默腹诽,这院长信心也太差劲了,是认真的吗。
江嘉树趁院长迷迷糊糊的时候,坏心眼儿的盘问“院长奶奶,您闺女今年多大了”
江嘉树不知道院长有没有孩子,更谈不上是儿子女儿。
院长一听,条件反射的反驳“我哪有闺女啊,就一个儿子”
江嘉树就知道了,哦原来院长有个儿子。
江嘉树继续问“您孙子在英国过得好吗”
院长眯着眼睛嘟囔抱怨“孙子?我都没见过我孙子!他们又不跟我联系!”
江嘉树就又知道了,在英国有个没见过孙子。
江嘉树把院长扶上床,给她盖好被子,走的时候还细致的把门窗都关上了。
从院长那儿出来后,江嘉树回了自己的小屋子,把门窗关紧,静静坐在桌子前,整合这些信息。
江嘉树这间小屋很小,放了两张床和一个桌子后,就没有能抻开腿的空间了。江嘉树面前的桌子,也旧的可怜,老胳膊老腿的身上压点儿东西就开始□□,江嘉树看书写作业的时候,常常有吱吱声做伴奏。
江嘉树此时正坐在这个历史悠久身娇体弱的桌子前,思考一个困惑已久的谜团。(哈哈哈哈哈哈好萌的桌子)
江嘉树思考的时候,眉头习惯性皱着,面无表情,眼神带着一种历久经年的阴鸷,森冷而俊美,像传说中十八世纪的吸血鬼,英俊却兼具致命的危险。
江嘉树今天得到的信息足够他推理出一出荒诞的戏码,胡非有一半的中国血统,院长在英国有个孙子,院长七十多岁,胡非二十多岁,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胡非莫名其妙常年如一日的对院长的照顾与爱。
甚至,江嘉树还推测出,胡非来这里,应该是他父亲也就是院长儿子允许的,而胡非说他父亲已经死了,那么不难看出,院长儿子死之前告诉过胡非“你有个奶奶在中国”这件事。
一个将死之人,最是脆弱敏感而宽容,他原谅了他妈,却不敢告诉他妈。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院长的被原谅也意味着院长永远失去了这个唯一的儿子。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胡非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他怕院长察觉出自己儿子的悲剧。因为体验过丧父之痛,所以也能曲折的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痛,也就更不敢给院长希望。
这么多年过去,院长也接受了自己儿子的决绝与冷漠,但他毕竟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与其知道他的死讯,还不如想着他在那边自在逍遥的冷漠着,即使这冷漠深深地伤害了自己。
江嘉树想,如果院长和胡非给的信息都是对的,那这个结论就是对的。那么胡非的目的就好解释了——要么来照顾院长尽晚辈的孝心,要么就是为了遗产,说不定他爸爸立份儿特别扯淡的遗嘱,上面写着不替他照顾院长就不给钱。
当然江嘉树基本确定胡非是为了尽孝心,毕竟胡非是金钱观念基本为“吃饱饭就行”的人,不能为了钱而放下自己人生追求。
江嘉树紧皱的眉毛终于舒展开,只要确定胡非没有恶意,那江嘉树就懒得花心思研究他了。
江嘉树揉揉眉心,跑去洗把脸,又坐在书桌前翻起了厚度堪比刘怯脸皮的书。
他的生活一直都这么紧凑,事情一件挨着一件,没有一件事可以“放着吧,过两天再说”,江嘉树自觉自己差的很远,意识深处的仇恨给了他无尽的动力,他才没有资格也不愿意喊累。
第24章 嘉树求学
要离开的头天下午,江嘉树依旧在给希声训练,今天希声十分不配合,头一别,嘴巴跟老瓮一样,闭的紧紧的。
江嘉树把他头摆正,让他正对着自己。刚一松手,希声又把头转过去了。重复几次,江嘉树火气腾的上来了,自己天天上赶着教他,他还摆起谱儿来了!
江嘉树呼吸声越来越重,他一拍桌子,几乎是吼着说“你学不学说话了!教你这么久你就这个态度!?”
希声脑袋朝着别处,眼角缓缓沁出泪水,没一会儿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却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江嘉树教了希声三四年,真的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从来没有嫌弃过希声学的慢或者是希声笨,可以说,是他一手把希声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虽然跟人家孩子没法比,可也能独立表达出一些意思了。于江嘉树而言,希声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一手带大,一手教出来。他就像大多数父母一样,见不得孩子摆出一副“爱咋咋地老子不学”的样子。